他也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麽事来。

“关机了，”虞鸢这麽说，没打算让李叙知道其他事，“对不起，以后都不会了。”

李叙没有说话，也没有挂断电话。虞鸢听着他的呼吸，心髒一阵酸麻胀痛。

有关“爱”的参照对象，在虞鸢生命中只有李叙一个。

她所有爱人的方式都是从李叙身上学来的，李叙总在付出，总在为她做什麽，于是不管是重逢时想要道歉、还是现在想要爱他，虞鸢的落脚点总在“我能为他做什麽”上。

可就像她师兄说的，爱的表达方式不仅只有“做什麽”，还有“说什麽”。

虞鸢深吸一口气，笑着道：“李叙，你等我回来好不好？”

说完后那边一直很安静，这是她生命里为数不多的紧张时刻，她知道李叙不会拒绝她，但只要李叙一直没有同意，她就会一直紧张下去，就像沈斯弈那幅画，无论对答案多麽肯定、多麽有信心，只要创作者一直不公布正确答案，就会一直有争议。

半响，李叙的声音终于传来：“等你回来做什麽？出去野了就不接电话。”

懒散的嗓音里带了一丝挥之不去的疲惫感，轻描淡写地抱怨虞鸢是个没良心的，仿佛99+的未接电话不是他打的。

虞鸢的心一下子就提起来了，“李叙，你生病了吗？”

“嗯，我生病了，你要怎麽办？”

“李叙，”他漫不经心的态度彻底激怒了虞鸢，“你如果想要我照顾你，我可以立刻飞回来，但是你不要这样，不要不把生病当一回事。”

长久的沉默，连呼吸声也消失，虞鸢想再度开口，又听那边低笑了一声：“骗你的，没有生病，昨晚加班没睡好。”

“你还没说让我等你回来干什麽。”

虞鸢听着他的呼吸，仔细分别他话里真假，确定他没在骗自己，才说：“有话想对你说，反正你等我回来就是了。”

没有温度，没有触碰，连面也见不到。

虞鸢早就发现她能给李叙的实在不多，至少应该有一场盛大的告白，告诉李叙她爱他，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都想要和他在一起。

这次李叙没有拒绝，轻声说好。

远处有人在找虞鸢，她听见声音，探出头去说她在这儿，然后又对着电话道：“李叙我要去忙了。”

“嗯。”

“我晚上再给你打电话，今天不要加班了。”

李叙失笑：“那我今天的工作做不完怎麽办？”

“你不是老板吗？”虞鸢诧异道，“而且你工作效率是不是太低了？下班了还做不完。”

说完不等当事人反驳，立刻挂断了电话。

李叙听着手机里突然传来的忙音，低低的笑了出来。

这声笑像三四月的一股暖流，一颗七零八碎心、被冻结血液开始回重组、回暖，那些死掉的、即将死掉的也在来之不易的暖流中恢複生机。

没有人知道他在给虞鸢打那九十多个电话时脑子里闪过多少个恐怖的画面。

他怎麽会不等她呢？

虞鸢什麽也不知道。

李叙关了电脑，起身活动了一下僵硬的四肢，空间本来就不大，桌椅占据四分之三，现在更显拥挤。

这不是他的办公室，事实上李叙今天根本没有去上班，甚至昨晚也没有回家。

他在老街的网吧里。

在虞鸢没回国前，他是这里的常客，一个月至少要来七八次，别说和家里的电脑、环境比，就是路边上随便找一家正常的网咖都比这里强，但李叙就喜欢这里。

筒子楼早就成了危房，赤红色的拆字写上面，人去楼空，只留下一些带不走的垃圾和一些飘摇的记忆。

李叙那时候觉得他永远也找不到虞鸢了，而那些仅属于他的珍贵回忆也会随着破败的筒子楼成为一片废墟，孤魂野鬼似的在废墟上游蕩。

好在还有网吧，还有一个茍延残喘的网吧在保存着他们为数不多的回忆，虞鸢不在的时候，他只有在这里才能安心入睡。





第 37 章

隔天正是开幕, 李叙托人送来了花篮，虞鸢打电话过去，李叙说想买几幅画, 虞鸢沉默了一会儿, 说：“那你买我师兄的，别买我的。”

“为什麽？”

虞鸢说：“你想要我的画我可以画新的送你。”

李叙笑道：“那我就想要画展里的怎麽办？”

“也送你, ”虞鸢想起来有画廊的工作人员说，李叙经常买画, 但据虞鸢所知，李叙以前根本不喜欢这些东西, 也看不太懂，“你什麽时候这麽喜欢油画了？”

“你说呢？”李叙避而不答, 岔开话题，没聊两句便挂断了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