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逃逸速度(8)
作者:郁桑 阅读记录
她身子骨小小的,因为长期营养不良,比同龄的孩子更瘦弱一些,四五个孩子一起围攻她,她没有任何还手的余地,就算找到机会逃跑,也总会因为体力不支而被逮到,然后就是更激烈的捶打。
后来被欺负的多了,虞鸢发现只要缩在墙角,静静地等他们感到无聊就可以少挨一点打。
遇见李叙那天也是这样,她缩在墙角,碎石枪林弹雨般落在她身上,她像是没有任何知觉,不哭不喊。
有尖利的石子砸到她额头,破了个口子,她连动也不曾动一下,面无表情,眼神空洞的看着前方,猜想还有多久结束。
李叙在这时路过,很巧的,虞鸢的视线穿过小孩子们的层层围挡与他对视,李叙的眼神也像今天一样,淡漠,像是什麽也没看见。
然后他消失在转角,虞鸢收回视线,漆黑的眸子里没有痛苦,没有愤怒,更没有失落,因为她知道没有人会来救她。
“喂,你们几个,再不走别怪我不客气。”
虞鸢怔了怔,猛地擡头,看见去而複返的李叙……
“李总怎麽也在这儿?”汪桐凑近小声地问。
虞鸢看着他离开的方向,直至背影消失在门口,她等了几分钟,这一次,李叙没有回头。
“不知道,”虞鸢重新看向汪桐,“包不见了。”
“啊?”汪桐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她在说什麽,“哦,那……”
“借我点钱,打在他账户里。”被晾在一旁多时的陆栖总算找回存在感,但虞鸢已经不想再待在这儿了,“你和他聊,我去车上等你。”
“……”
她总是有本事引发汪桐的“母性光辉”,然后在下一秒亲手打碎,汪桐发誓,下次再担心她,他就是狗!
司机去别处吃饭还没回来,虞鸢找不到车停在哪里,找到也进不去,倒是有咖啡厅还在营业,可晚上喝咖啡未免影响睡眠,便无处可去,孤魂野鬼似地在街上游蕩。
立春已过,临川市的春天却迟迟未至。
俄罗斯的冬日总是格外漫长,虞鸢是南方人,不习惯被层层叠叠衣服束缚,更讨厌那种明明全身上下都被冻僵,脸上的温度却越升越高的割裂感,所以一回国,她就迫不及待的换上轻薄的衣服。
自然是冷的,但总比被高领毛衣勒住脖颈要好受许多。
今日穿的也不算多,晚风穿过衣服缝隙与肌肤亲密接触,虞鸢不受控制的打了个冷颤。
她从繁华的商业中心拐入一条僻静的街道,人群一下散去,间隔的街灯下尽是清冷与落寞。
赶在手指快要失去知觉前,手机震动了两下,虞鸢解开锁屏,是银行发来的提醒还款短信,顺手点进微信,房东问她下个月是否还要续租,算是委婉的催缴,算了算日子,在俄罗斯的房子也快到租期了……
虞鸢很容易想到她收藏的那一保险柜珠宝首饰。
先去掉那些特别喜欢的,剩下一条祖母绿项链,可她就只有一个祖母绿的物件,倘若卖了这条,少不得又要去搜罗其他祖母绿,成色未必有这条好;蓝宝石的首饰倒是有许多,可以把那一对耳环卖了,可那对耳环和戒指、项链是成套的,挑出一件卖了,实在可惜;角落还放着一个钻石冠冕,虞鸢不大喜欢,倒是可以卖,只是它买来时也才堪堪八九十万,再折价卖了,不过杯水车薪……
挑挑拣拣算到最后,竟找不到一件舍得卖的。虞鸢叹了口气,打算重新再筛选一遍,手机突然持续震动,是汪桐打来的。
“你在哪儿?”汪桐累死累活把人哄好了,嘴皮子差点没磨破,送走那尊大佛,出了餐厅,上了车,虞鸢又不见了。
虞鸢心里想着事,没有特意往哪个方向走,听见汪桐问话,下意识周边看了看,愣住。
临川市最繁华的市中心,即便深夜也车水马龙、灯红酒绿,高楼大厦上不断变换的灯光比星空更闪耀,广场两边的店铺熙熙攘攘,大批光鲜亮丽的年轻人在街上游蕩,风里带着酒后的迷醉与高级香水的余温。
而在混凝土铸成的巨大阴影下,埋藏着许多随着城市建设而被抛下的老街,它们就像蚂蚁帝国不为人知的地下宫殿,许多人生存在那里,等待着被遗忘。
虞鸢站在街口,尘封的记忆被拂去最后一层面纱,身旁肮髒、贴满小广告的路牌上清晰印出三个字——永善街。
她怔怔望着那条既熟悉又陌生的街道,机械地把名字重複给汪桐,汪桐问了句司机什麽,得到司机的答複后,汪桐对虞鸢道:“站在那儿别动,我们来找你。”
虞鸢十五岁,李叙带她离开了村子,他们都没有父母,离开的消息在村子里广泛流传了三天,两人成了村民在饭桌上教育小孩的反面例子,然后再无人提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