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别一直在旁边默不作声地听着她打电话，见小姑娘脸色越来越白，心也跟着紧起来。

直到她打完了电话，他才问：“怎、怎麽了？”

“我外婆走丢了，自从我爸妈出事之后她精神状态就一直不好。”她眼眶泛出一圈红，咬了咬唇，下定决心：“我现在就得回宣城一趟。”

沈别没丝毫犹豫：“我陪你，一起。”

此时是晚上十点多，舒吟的身份证就放在钱包里，沈别回路家拿了自己的，两人赶去火车站，万幸半小时后就有一趟去往宣城的车次。

淩晨三点多，他们到达宣城。

夜色凉如水，火车站外停着几辆等客的出租，司机趴在方向盘上打盹，听见后车门被拉开，打着哈欠看了眼后视镜，一下来了几分精神：“小姑娘要去哪儿？”

“我先去仁和医院。”舒吟语气明显焦急。

“小姑娘你别慌，你是出什麽事了啊，和大哥说说，看大哥能不能帮帮你。”司机扭过头，色迷迷的眼神朝着舒吟望去。

紧接着后车厢又坐进来个高瘦挺拔的少年，生着一副硬朗眉眼，下颌线条锋利流畅，喉咙那还有一大块骇人的疤痕。

那双乌沉沉的黑眸看着他，压迫感十足，一看就是个不好惹的硬茬。

司机收敛了神色，转回头老实本分地开车了。

出租车在医院附近绕了两圈，舒吟也没看见外婆，又去她家曾经住过的小区，拜托司机先等着，她和沈别进去找。

一年前烧毁的楼房重新修缮一新，从外观看不出任何那场火灾的痕迹，然而那道落在舒吟心里的那道疤痕是永远不可能痊愈的。

小区里到处找遍了，依然一无所获。

“你想想，这几天是不是，什麽特殊的，日子，你外婆通常，会、会做什麽。”沈别提醒快要急哭了的小姑娘。

舒吟指甲深深陷入掌心，用疼痛逼迫自己稳住心神，她想了想，擡起的小脸恢複了些许血色：“过两天是我妈妈的生日，从前外婆一定会去真味观买桃花酥给妈妈。”

出租车驶进庆安路这条老街，夜幕下的街道没了白日的喧嚣热闹，安静地像也一同陷入了沉睡。

一个瘦弱伶仃的老人呆呆站在紧闭着的蓝色铁闸门之前。

舒吟迫不及待地下车，朝外婆跑去，外婆疲惫苍老的脸对着她笑了下：“小姑娘你也来这儿买糕点呀，我等了好久还没开门呢。”

“我女儿瑛瑛啊，从小就最喜欢吃这儿的桃花酥了，小时候有次生日我没买到，还委屈得哭鼻子呢。”

瑛瑛是妈妈的小名，舒吟心髒疼得痉挛，眼底弥漫出强烈的酸意，很努力克制着才没让眼泪掉下来。

她妈妈和她讲过，外婆是三十好几才生下的她，外公有些重男轻女，外婆却是很疼这唯一的女儿，哪怕那些年工资就十多块，外婆也会攒着钱，在每年女儿生日这天给她买当时一块钱的桃花酥。

这习惯一直持续到女儿长大成家，也当了妈妈，再到现在外婆神智不清了，外婆都还没忘记。

周围的商店都没开，只有一个二十四小时的自动售货机，沈别过去投币，买了三瓶水，舒吟给外婆拧开，看着她喝了，自己才喝了几口。

她陪着外婆在这里等着，和她说着话，少年也一直隔着段距离站在一旁，像最忠诚的守护者，既不窥探隐私，又给予十足的安全感。

天色破晓，终于有员工来上班开门，舒吟将买到了今早第一盒桃花酥的外婆哄回了医院。

她细心地给外婆洗脸擦拭一番，又给她喂沈别买来的早饭，一直到护工陈阿姨回来。

“陈阿姨，要是我舅舅下次再来带外婆出去，麻烦您也跟着一起。”她拜托道。

陈阿姨知道自己每个月的护工费都是这小姑娘打到她卡上的，对她不敢怠慢：“好的，这次也是我的疏忽，我下次一定注意。”

舒吟看着外婆睡下才出了病房，沈别站在门口，一夜未睡的少年眉眼间没有疲态，身形依旧挺拔得如松似柏。

“这一晚辛苦你了，我都不知道怎麽感谢你好。”她心里沉甸甸的，觉得欠着沈别好一份人情。

“不用谢，你上次，也、也陪我，去了医院。”沈别不以为意道。

舒吟觉得这两件事的辛苦程度并不能相提并论，又听见他道：“我们去吃早餐，再去，火车站。”

“哦好，医院附近有家春笋烧卖味道很不错，我们去吃这个吧。”

店里烧卖还没蒸好，早起要上班的人已经排了一条队。

“你坐着，我过、过去等。”

舒吟找到靠窗的桌子坐下，紧绷许久的神经终于放松下来，一整晚四处奔波的疲惫感跟着袭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