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不是怕对方看上自己故意不用心拾掇，而是她目前对相亲没有一点兴趣，用不着花精力去对待。

即便所剩时间无几，她也没打车，而是坐上了公交车。左右各一只蓝牙耳机，随机播t放着歌单里的歌。

在约定时间前十五分钟，姜知意走进了那家有格调的咖啡店。

来这里没有两次也有三次了，她一落座就点了杯常喝的咖啡，然后撑着侧脸看向落地窗外，等待咖啡和相亲对象的到来。

明明也没看到、没想到什麽，姜知意不自觉地就走起神。

她揉揉眼睛，放下有点酸的胳膊，轻轻靠在椅背上。

怎麽还不来，早来早结束。

她腹诽。

双眼快要阖上之际，对面响起凳子轻微摩擦地面的声音。

姜知意第一动作是微笑。

她坐直，睁开眼。

下一秒，笑意便僵在脸上，旋即慢慢敛起弧度。

得有多久没见到他了？

从二零一四年十二月到现在，近七年了。

她有七年没见到他了。

曾经觉得难熬的日日夜夜，一眨眼，原来也早已挺过去了。

姜知意想起网络上最近很是流行的一句话。

所以时间的参照物是什麽呢？

她在和他重逢的这一瞬间想到了答案。

时间的参照物是某个平常的一天，遇到几年不见的故人。

你能从彼此的变化中真真切切地感受到恍如隔世这一词的意义。

窗外，摇曳的树叶，晃动的光影，来来往往的人群。

窗内，当年的少年已褪去青涩，下颔线硬朗淩厉，锋利眉眼敛在纤长睫毛下，清冷疏离感比从前更甚。

白衬衫被解开了最上方的几颗纽扣，袖口向上挽起至小臂处，手背青筋明显，清晰的肌肉线条间是成年男人独有的成熟气息。

姜知意把眼神落到了服务员刚放上桌的咖啡。

她端起来，抿了一口，放下，直视过去：“好久不见啊周昀琛。”

语气坦蕩大方，自以为没什麽不自然。

话音落地，对面扯了扯唇，男人掀起眼皮，不鹹不淡开口：“是挺久了，算起来，今年是你甩我的第七年。”

姜知意没想到他会这麽直接地提起过去。

短暂地愣了下，她轻声开口：“对不起。”

尽管当年已经说过，她仍是又说了一遍。

“没什麽，”男人声音没什麽温度，“早忘了。”

姜知意忽地一擡眼。

忘的什麽呢？过去的所有吗？

氛围陷入一阵良久的沉默。

桌面下的手指揉搓着，姜知意扬唇：“忘了挺好的，我也忘了，”

“毕竟有句俗话，忘掉过去才能——”

她话还没说完，男人忽然出声打断她。

“姜知意。”

他时隔七年，才叫起这个名字。

“你以为，谁都像你一样，言而无信吗？”

周昀琛凝视着她，平静的语气里分明压抑着满腔的波涛汹涌。

-

言而无信。

半个多小时的车程，下了出租车，姜知意脑子里仍只有这四个字。

“以后我一定说到做到，这样总行了吧。”

年少时的承诺犹在耳旁，姜知意默默地吐了口气。

他大概恨透了失言、轻易“移情别恋”的她吧。

即使在预料之内，也免不了感到酸涩。

可又有什麽理由为他的态度难过呢？换个角度，如果他说他喜欢上别的女孩子，她也不会原谅他。

北城不大不小，她以后一定要尽量避遇到他，不能让他再看见她从而想起之前种种不好的事。

走进高铁出站口，姜知意快速整理好情绪。她还有别的事情要做。

“何之初，我在这！”

她对着远处一身牛仔、手拉行李箱的男人挥手。

何之初也沖她挥手，擡脚走近：“是不是在忙？如果在忙可以不用来的。”

“不忙，就是遇到了点事，”姜知意问他，“你就拉了一个行李箱吗？有没有我可以帮忙拿的？”

“我就来这玩半个月，没有太多东西，”何之初笑，“不用你帮忙，你给我带带路就好了。”

“好。”

那是二零一五年，姜知意刚上大一。

她没有去心心念念的北城，也没有留在川城，而是选择了最南方的霖城。

为了把王君兰手术治疗的钱还上，姜知意一有时间就去兼职，校内的社团一个也没进，学院举办的活动一个也没参加过。

舍友之间熟悉了，她们问她干嘛把自己整的这麽忙，她只说要赚生活费和学费。事实也确实如此。

她的生活里只剩下了赚钱。

姜知意在奶茶店当过店员，在商场里的品牌店做过导购，也在烈日当头时发了一天的传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