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日子是从未敢想的清閑，温若原本带回国内的东西就不多，这段时间她把许多自己用不上的衣服、首饰全都打包出来，连同欧阳、白榆、郑意白一起拾掇出来的旧衣服和一些书籍都寄到了云上村，靳晨的学生正好回去作补充调查所以帮着签收发给村里留守的老人。山上没有交通工具，都是他们喊人一趟一趟用篓子背上去的。

靳晨的学生给她发了照片反馈，还拍了许多老人感谢她的视频。温若做这些其实不是图别人的感谢，她想尽自己的能力去帮助那些可能一生都守在山里的人，让他们的日子过得好一点，如果有可能的话，上山下山的路能再好走一些，他们也能乘车从崎岖的盘山公路一路向外，去看看世界。

靳晨问她还会回去吗？

温若和他说了自己摆脱朋友在那里撒了一整片格桑花的种子，等花开了她会回去的，她还要去山上看看金花奶奶。不是说好还要办个读书会麽，她準备了一箩筐的好故事要讲给那里的人听。

靳晨听她说了许久关于云上村的事，他们是有灵魂共鸣的朋友，一个愿意说一个安静地听，谁也不会觉得无聊。他们聊云上村的路，聊金花奶奶，聊那里的花儿聊难吃的折耳根，他们的话题从天南聊到地北，却又全都避开了那两个人。

温若难得这麽尽兴，连时间疯狂流逝她都无从察觉，十二点的钟声敲响了——

预示着20号这一天彻底结束，她等的人又没回来。失约是常事，有的人生下来就是为了拯救世界的，英雄总顾不上情爱。

没事的。

“我要离开一阵子了。”温若在电话里对靳晨说。

“一阵子是多久？”

“我不确定，也许会很久。”

靳晨什麽也没问，自然而然便懂她的意思。他和温若说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但我相信山海有归期，风雨有相逢，格桑花会开相爱的人会重逢。”

温若没说话。

但她读过顾翊礼书架上的诗，诗中写——你没有如期归来，这正是离别的意义。





Chapter70

太平洋的t一座私人岛屿上, 岛中央坐落着一座别墅，白色窗帘像一页一页书扉被风吹起又落下，这里格外清净。尤其当夜幕降临时那种如溺水般消声的世界, 如同一张密不透风的黑色大网将人牢牢困在其中。顾翊礼却习惯了, 记忆中被戴上电子镣铐的那几年，比这里的日子要难熬太多，他如今只是在这里养伤而已, 已经很好了。

他的腿已经完成了好几场手术, 只要最后把代替足踝活动的假体替换进去，手术后恢複到原本的走路状态不是什麽难事, 只是他这次的车祸伤得最严重的部位也是小腿以下的位置, 几乎是粉碎性骨折。他一度昏迷很久，手术难度极高，恢複难度也极大。

只能躺在床上的那几日, 顾翊礼整日什麽事都不做, 他最喜欢的就是透过窗户看海——碧蓝深幽的大海一浪拍一浪，日光下像有钻石藏在里面, 闪闪发光。风声浪声形成了大自然的天然白噪音, 他也是在那段时间把心里乱糟糟的思绪缕清的。

房间里, 顾翊礼下床撑着掖拐想倒一杯水喝，以前轻而易举就能完成的事现在他需要花十分钟才能做到。顾南和靳晨进来时正巧碰到顾翊礼自己下床, 全都快步走上前，顾南双手在他身后悬空护着，一脸欲言又止的模样。顾翊礼听见声音什麽都没表示，只是拄着拐回到床上。

“这里的风景不错, 面朝大海春暖花开。”靳晨拉开窗帘将窗户向外推开，而后他转身倚在窗边说：“转眼冬天真过去了, 京丰的夏天也要到了。”

而这里，却又要过起冬季。

顾翊礼象征性地眺望了眼窗外，目光淡淡而无神，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什麽，这麽多天了他笑也没笑过，痛也没痛过，就跟那年回到老宅后找不到日思夜想的姑娘时一样的沉默。他这个人从不曾大悲大喜，即使有也是藏在心底，而他沉默之下压抑着的是不可名状的哀伤，他只能用工作来麻痹自己。

“之后不用特意过来看我，集团有事你随时线上找我，商家的事不能完全怪在阿璟头上，他能力不错你要适当放权。......他以后也许会比你做得更好。”顾翊礼内心其实是偏袒顾南的，所以他才想让顾闻璟尽快成长起来可以独当一面。

顾南自然懂他话里的意思，擡首看了倚在窗边的人，淡淡一眼却饱含複杂的情绪。靳晨站在那，视线与顾南交彙的那一霎那眼角弯弯带着笑意，很快却又偏头看向窗外。靳晨这样的人，克己複礼看似自由洒脱，可他也是最最为别人着想的，他不是听不懂顾翊礼话里的意思，他只是不敢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