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能再看下去，不能再想下去！所以敛了目光转到别处，一不小心正对上顾爱流连在她身上的、愤懑的目光，她没有深究下去，不自然地垂眸。

“她该解释解释为什麽突然回来了就只联系你一个人，而且还让我的哥哥，你，给她花钱！给她教训人！她离开的时候一声不吭，我们家她想来就来，想走就走，难不成现在大家还得哄着她不成吗？”顾爱气得直跺脚。

“......”

“二哥哥，你未免也太偏心了！”

顾爱一鼓作气把心里话喊了出来，末了一片鸦雀无声。顾翊礼只是再次擡了擡手腕，眼尾上扬，巍然不动地说道：“你可以继续，还不到一分钟。”

温若心髒紧了又紧。

欧阳冷汗擦了又擦。

只剩顾爱砸了砸嘴，盯着顾翊礼那张冷情的脸，撅嘴压低了声调说：“你是不是觉得她当你妹妹比我当得好，你是不是就喜欢她，不喜欢我？”

她说一句手指就落在温若身上一次，像团挥舞着的火棍，能把人灼穿。温若坐立难安，时隔多年她第一次从顾爱嘴里听到这些情绪，这些话像蚂蚁一样细细撕啃着她全身。

顾爱说得对。不管出于何种原因，顾家养了她多年，她却在顾家最难的时候走了，像个逃兵。她想道歉，可擡起头张了张嘴却发不出来任何声音，试了又试可就是发不出那个音节。

有些话过了太久就像是坏在了喉咙里一样。

气氛到这里，欧阳轻轻咳了几声引起注意，最后终于如愿地被老板驱使回公司加班。门被轻轻关上，顾翊礼目光淡淡地转向顾爱，勾了勾唇问：“所以你不喜欢她？”

顾爱昂起头，“哼”了一声：“是！”

“也不想看见她？”

“对！”

“以后都要这样？”

“全对！”

顾爱整张脸都擡着，骄傲得像只孔雀公主，她第一次觉得，二哥这麽善解人意，把她想说的话全说了。

温若窘在一旁：“......”

气氛过于安静，以至于温若都恍惚以为自己幻听了，可在柔顺t的西裤面料和皮质沙发的摩擦声音落下之后，她又再次清晰地听见顾翊礼短促地“哦”了一声——“那你走吧，以后别来我这。”

而后，身侧落下一片阴影，她的手腕毫无征兆地就被顾翊礼拽着拉起，他有茧的指腹压在自己迸发的脉搏上，像是牢牢把捏住了自己的生命线。她瞬间屏息敛声，怕自己那经不起审视的心思会被他树藤摸瓜地找到。

“她不想见你，你也不必惯着她。”

这话，他说得柔声婉转。

头顶目光灼灼，可温若并不敢在这样的注视下擡头回应。于顾爱她心里有些许的愧疚，可人年少时不知道该怎麽化解只能变作不告而别，希冀于别人对自己其实也并不在意。

暴力地斩断一切看似是最简单的方法，可也最是伤人。

“我要告诉妈妈！为什麽我不能来你这啊？”顾爱抗议。

“她在我这，你不想见她，只能你别来。”顾翊礼言之凿凿。

顾爱有怒气，抓起手边的抱枕最后也只敢扔在自己脚下，带着哭腔控诉：“为什麽是我不来！而且说好了每人一分钟，为什麽我说完了她不说，而是二哥你替她说，这样不公平！”

“不是你不想看见她吗，不是话都不想听，不是以后也不会和好吗？”顾翊礼平静地反问道。

“你对她呢？以后也不想见了？”他目光转向温若。

温若感觉自己手腕的力道紧了紧，忙不叠擡头撞上顾翊礼的视线，他是在问自己？温若抿着唇又看了眼顾爱才摇头，磕绊地回答：“她要是不想见我的话，也可以不见。”

只有顾翊礼感觉她的指尖骤然捏了两下。

顾爱吸了吸鼻子，嘴巴瘪得很偏，说话已经没了刚刚的气势：“是啊......那可以是她走啊，为什麽要我走？小时候你对她那麽好，她一点也不知道感恩，你回来的时候都那个样子了，还问她在哪，是她没有心！”

“哥哥你不也难过吗？”

“够了。”顾翊礼的语气里透着不耐烦，但已经尽力压低了声调。

没人再敢说话，全部屏息以待，可温若还想继续听下去。那个样子，到底是什麽样子？尽管她也用玩笑的语气指责过顾翊礼不守信用，可他没为自己辩解只是道歉，不回来的具体缘由温若问不出来。

相应，顾翊礼也从来没问过她离开的原因，甚至对此没有展露过任何情绪。

可刚刚顾爱说——他难过。

对她的离开他是难过的。

温若有一瞬间觉得自己的四肢、心尖像是被抽空了血液一样，茫茫空空，整个身体都失去的重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