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厢。

“秦娇娇，本殿听说你们青州人能喝酒，你会喝酒吗？”

周朝歌坐在秦娇娇对面，这是他求了陈皇后好久后才得来的安排。但他这个时候又恨这赏花宴不能和游神一样给自己带个面具。

没了面具他就总爱乱说话。

说些或许会惹秦娇娇生气。

比如现在，沏茶的时候不知道怎麽回事地想到了青州人爱喝酒，然后没话找话地问出了这麽一句。

脱口而出的时候才觉得不妥。

哪个大家闺秀能承认自己会喝酒，是个酒瘾子？怕是旁人这麽一说就好双颊滴血地生闷气了。

谁料正在他垂头丧气地下一秒，秦娇娇竟略微迟疑地说，“我若说我不会喝，殿下会不会笑我？”

周朝歌的担忧其实没错，但谁让青州人的脑回路和长安根本就不同，硬要说的话，大抵是香菜和菠菜的区别。

青州人只会羞于自己不会的东西。

不管这不会的东西有多离谱。

在他们的概念里，酒量深和酗酒滋事是两种概念。

秦娇娇其实一直有些郁闷的点是，自己论射猎，论棋艺，乃至于四书，都不逊色于男郎，唯独酒量，她哥能拿缸喝酒，她大姐二姐也各个都“巾帼不让须眉”，唯独到了她这，却是个一杯倒的酒蒙子。

看秦娇娇难得地底气不足，可比看她方才笑乜着谈笑风生有意思地多。

周朝歌神出鬼差了一瞬，心下也不知道哪里借来的胆子，竟起了挑弄的心思。“本殿当然会笑你——况且不不止本殿会笑你，”他压低声音，故意将脸贴近。

近到他能看得清她眼皮下根根分明的长睫，然后才略满意地停住了。

“你看见你身后的宫娥了没？”

秦娇娇回头，一个略带紧张的小宫娥被她这一回眸吓得晃了晃。

“看见了。”

“你知道为什麽她那麽紧张麽，因为我们长安人的宴席，特别是宫宴都有个不成文的规矩，会派人在你身后跟着，就为了记你喝了多少杯酒，少于三杯的会叫人笑话的...”

长安当然没这个规矩。

但不妨碍周朝歌信口胡诌。

他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秦娇娇，就想看清对方有没有什麽惊慌失措的表情。

谁料，别说是惊慌失措了，人家连刚刚的迟疑羞怯都不见了。

而是捏着这宫中的酒盏不住地笑。

“殿下，你们长安人酒量的标準，只要这样的三盏麽？”她说。

周朝歌刚刚说的是“杯”，到了秦娇娇这里变成了“盏”。

她什麽都没多说，可又好像什麽都说了。

一时间，进退维谷的人变成了存心捉弄人的周朝歌。

他呼吸有些急促，让宫娥给他上酒——“给本殿上一坛最好的碧春酿！”

碧春酿名字听起来很柔和，让人想到三月春风拂面来，两岸杨柳依依的场景。

但实际上，这是长安最烈性的酒。

秦娇娇显然也是知道的，她笑道:“如此好，如此，我也好见见世面了。”

然而周朝歌显然是有几分真本事的。

他仰着头，右手擒起酒坛，就咕噜噜地往自己喉中倒。

喉结分外突出。

让他那本就浓豔到惊心动魄的眉眼一瞬间变成了雌雄莫辨的美豔。

美地很风尘。

美地很动人。

下一瞬，这以美而出名的少年郎，转脸挑衅般一笑，他那双浓眉快要挑到云鬓，得意洋洋地问秦娇娇:“怎麽样？”

秦娇娇还没等回答一句不错，就听这少年人打了一个响亮的粗嗝，昏天暗地的酒气铺到了她的脸上，她捂着鼻，下意识地用手扇了扇。

却见面前的人不知道为何眸子越变越深，竟一下子扯住了她的手。

少年人气息凛冽，此刻却是酒气上头，过于壮胆，抓起人手后就已经闹了脸红，却还要装硬气地控诉她，“你嫌弃我！”

第 31 章

这世上会有这样的一类人。

就是你明明看透了她的虚僞以蛇，听惯了她的甜言蜜语，知道她除了美貌一无是处，脾性还极差，半分自知之明都没有——

可你的目光，仍不由自主地停在她身上。

周昭寒轻轻呼出了一口沉气。

明明如今一切都如他所愿，可他心底的烦躁却比几日都甚。

自从他于南山寺回来后，秦娇娇就没在他的梦里出现过了。

可他并没有从这一切挣脱开来。

他仍会忍不住惦记她。

是的惦记，和感情无关，只是惦记。

“殿下，宴席还没结束，您要去哪里？”身边的宫娥见他突然起身，忙有些急切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