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三千民衆怎麽办？”步凡挠挠司屏脖子，逗得他咯咯笑起来，“带回鬼间吗？”

“灵体合一后，他们便成了有意识的鬼，自然要带回鬼间。养魂木也要摧毁，由鬼王带头，种植些寻産的树木填补，确保不被凡人发现。”

连夜种树？鬼王带头？想到这些容貌颇俊，气质颇仙的鬼，在夜黑风高的夜晚刨坑，铲土，栽树，浇水……倒有一种，万物皆归于土，归于劳动的哲学感。

“娘亲，我睡了一觉，可感觉这一觉好长好长啊。”司屏搂住步凡脖子，开心地贴着脸颊，“所以我就赶紧醒来，赶紧来找你啦。”

咦？怎麽感觉有点冷？司屏抿抿嘴，大眼一瞟，看到了旁边的白发之人……“周叔叔？请问你是周叔叔吗？”

见步凡点头，司屏咯咯一笑，人正与娘亲贴贴着，便感觉身子一轻，随即像飞了般升起来又落下，待他反应过来时，脚已经踩到地面上。

程卿云半蹲下去，整理娃娃歪了的虎头帽：“屏儿……过不久，就该五岁了吧。”

“嗯！”

“五岁了啊，五岁了。大孩子了。”程卿云低声喃喃，突然凑近小娃，轻声问道：“想不想要个爹爹？嗯？爹爹，不是叔叔。”

司屏擡头，见娘亲正望着他们，唇角弯起，一幅云淡风轻样，好像对他们的对话并不在意。他想了想，轻轻摇了摇头：

“可是……可是，”想起记忆中诱人的饭香，司屏吸了下鼻子，一脸坚定，“可是我更喜欢另一个叔叔，你们长得像，但他更年轻，头发还没有白，而且……做饭很好吃！”

许是馋了，讲到最后一句话，司屏声音不自觉扬起来，正被步凡听得清清楚楚。

“做饭啊，到底有多好吃呢，让我们屏儿这麽喜欢。”程卿云一脸“懊恼”样，起身牵住司屏的小肉手，

“走！周叔叔也去做饭，让屏儿和凡凡都尝尝。看看这程叔叔和周叔叔，哪个更厉害！”

“凡凡？叔叔为什麽这麽叫娘亲呀？”

“就像你叫‘娘亲’一样，我叫‘凡凡’是应当的。”

一大一小牵着手向步凡暂歇处走去，边走边讨论些无聊的话题。步凡不想参与他们的讨论，便跟在身后，让他们先走。

未行几步，身后又冒出了那本“古书”。她试探性的伸手，“古书”竟向她飞来，等到靠近时，步凡才发现，这其实是生死簿。

除巫师外，青山师也有查看生死簿的权力。程卿云走得急，当是没来得及收回。

屏儿的名字有没有消失？

司巫师拿起它，随意翻了翻，找到半个月前的名单，又往前翻了三页，确保都没有他的名字后，才展开眉头。

一般来说，生死簿是一本不容得人鬼神更改的圣书，具有极高的权威性。

屏儿名字没在上面，说明这孩子已经被完完全全救了过来。也不算救，因为他本不该死，顶多算是更正过来。

挺好的。

正待将此簿合上时，步凡随意翻到了一页，看日期，正是她到鬼间的前一天。这一天的名单她是看过的，屏儿昏迷那几日内，生死簿上的名单她来来回回看了七八遍。

自认为都认熟了，可随意一瞥，才发现熟悉的日期里，还有很多她不熟悉的名字。当时以为看得很认真，如今回想起来，不过是自我沉浸而已。

步凡了然笑笑，仿若又悟到了某种人生真理。本着过来人的心态，她盯着这一面，一目十行扫过去，眼睛却停在了某处。名字泛红，说明已故，但这个名字……

不太确定，步凡轻手一挥，即看到这人的生前阅历。反反複複，前前后后，步凡瞪着双眸，看了一遍又一遍。

不知第多少遍，她的眼睛已然干涩，手在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

“啪！”

生死簿掉落在地，不偏不倚，刚好砸在她脚上。被圣书击中的疼痛感传来，自脚底贯穿全身，疼痛生出的凉意席卷着步凡大脑，唤醒她一丝意识。

强忍住震惊，步凡弯腰将生死簿收起。

“淡定淡定，”步凡握拳又加深呼吸，慢慢向住所走去，“别人都没什麽反应，你那麽激动干什麽？”

难道是还没看到？也可能是，生死簿每天都有那麽多名单，不仔细看，真的很容易错过。

想到这，步凡内心竟好过些。

待她进门时，还感到有些恍惚。这座峻轩壮丽的住所正冒着袅袅炊烟，走至院中，便能听到司屏咯咯的笑声。

步凡斜靠在门框上，见桌上已摆了三道甜点，当是什麽什麽糕，什麽什麽酥的。

程卿云总能变着法子做出各种糕点，她起初还会记一记，直到又一次没分出玫瑰酥和梅花香饼口味的不同，便彻底放弃了记甜品名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