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间，欢迎司家巫。”赵平鸠收起一些笑容，语气却真诚不少，“司巫师不用担心，我们自古以来便是是朋友，不会伤害你。”

终于等到这句话。

绿衣女子将腕间银铃调整至适当位置，苏香馨香幽，宝髻随风飘。她挥袖轻跃间，银铃清声婉转悠扬，余音绕梁。在场的人与鬼皆感愉悦，回味无穷。

不远处，天空已经泛起微光。红日初升，天空渐白；一夜风紧，冰霜凝结。

前几日下得雪还未来得及融化，又被新雪覆盖。新旧雪堆积交叠，来往人鬼举步维艰。

一些鬼嘴中咕哝着，边走边挥手用法力清理路上冰雪，所经过处形成一条细长狭窄的小路。

高大鬼在前面走着，后面人低头无声跟着。

“真是的！这样的天气，还要按时到地。”他一路骂骂咧咧，望着前方白到望不到头的长街，又累又躁，发气般将身侧房子屋顶处的积雪扫落。

大雪轰然落下，他未感慨一番，后背便被一撞。

“呀！”

女子倒吸凉气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还未发声，这女子倒先发起话来了。

“这麽不看路？”他边回头边骂人，甫一看清那女子容颜，又怔住：黑发黑瞳，是亡灵。

人去世后入地府，在地府受审问期间，仍是人间的容貌。若是执意化作鬼，才会逐渐变换容颜，逐渐拥有法力。

法力越深厚，银发越有光泽，在日光之下，甚是好看。

“对不起，对不起。”黑发女子来不及清理从屋顶落到身上的积雪，将头埋得更低，诚心地道着歉。

对方既然这样，高大鬼白暗阶也不再说话。他又看了一眼黑发女子，冷哼一声，转身离开。

等到脚步声远离以至听不到，张次茹才慢慢擡头。举目四望，一片白茫。她抿唇不言，正待拍去身上积雪时，手僵在空中：

一股神奇的力量操纵下，雪花向空中彙聚，边升边吸引着地上的雪花。

两股雪花一上一下彙聚堆积，静谧美好，此景更像是花聚，让人忽略了雪。在她猜测下，两股雪花分别彙聚成两个雪球。

“雪人？”张次茹心中默念，瞪着大眼，一脸好奇地望着雪球，在她的注视下，雪球一上一下慢慢接近，最终如愿以偿地成为一个比她小一点的雪人。

雪人刚现成落地，又一阵微风起，带着暖意，并不寒冷。这风略过雪人，为它彙上眼睛和鼻子。

“我是西南那边的人，没见过雪。”

“下雪可好玩啦！走在青石板雪路上，踩着嘎吱嘎吱地响；从古树旁经过，风一吹，枝干树叶间的雪纷纷下落；穿一袭红衣，找画师帮忙画一幅雪景图……”

“嗯，还有吗？”

“还有好多好多，说也说不完。但是下雪里我最喜欢的，就是堆雪人！”

“堆雪人？听着就很有趣。”

“对呀，等你从战场回来——”

“等我从战场回来，我为阿茹堆个雪人好不好？”

“你？哈哈，你连雪都少见，堆雪人可以吗？”

“这麽不相信我？不就是这样，这样，再这样？”

“还有还有，这是雪人，还要有眼睛鼻子……”

张次茹睫毛轻颤，沉积在内心深处的记忆被唤醒。天太冷了，这些记忆一寸一寸暴露于寒风之中，心如刀绞。

她看着一人一鬼向自己靠近，心中虽恐惧，但期待大于犹豫。她杵在原地，等到辨明鬼之容貌后，眼神又逐渐黯淡下来——

不是他。怎麽会是他呢？他曾是巫师，巫师离世后……只能投胎转世，不可做鬼。

他亲口说的。也是鬼间律令。

“为你堆的雪人，可还喜欢？”红衣女鬼擡眸浅笑，在张次茹身后，旭日东升，她也如古诗词赞美般：皎若太阳升朝霞。

“多谢大人。”张次茹不认识她，即便得到红衣女鬼的亲口承认，却还存有一丝疑惑，“小女自感平平无奇，何故有幸得大人雪人之礼？”

这个问题问得好。

赵平鸠一手随意地撑在司步凡肩上，另一手顺时针一转，三人即来到一处大殿内。

外观庄严肃穆，内部精致繁华。赵平鸠一面搓搓冻得发红的手，一面向水晶龙椅飘去。

回到主殿，红色帐幕重重叠叠，她笑而不语，安静地坐在那里，又成了高贵神秘的鬼王。司步凡眨眨眼睛，转身回答了张小姐的问题：

“辛巫师在世时有功劳，鬼王特许满足他一个愿望。”

“这一个愿望，居然是关于我的？”没有太多的感动，也没有所谓的娇羞，张次茹一脸平静，清亮的眸子里有着淡淡的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