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时候说出来了。

不想欺骗你。

“你是鬼，甚至连自己是青山师的这个秘密，今日都已告知我了。”

“也是少主聪明，一点就通。”

“我不是少主，是师姐。”为什麽他总是改不过来呢，他少主是谁？要叫多少次，留下多深的印象才能记得这般深刻呢？

程卿云欲言又止的表情猛然刺到步凡心上，步凡突然想起来在她西南家乡，深山密林中有着各种巫术，奇怪神秘又不可忽略。

既然他的记忆是真的，而她却一点儿也不知情，他们之间出现了记忆错位，或者说是……

“你，带着过去的记忆……你不是当世人？”

此话一出，程卿云笑眯了眼睛，他捂上眼睛靠着城墙蹲坐下来，声音很轻很淡，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师姐真的……很聪明。很聪明。”很聪明可爱。

对不起，不能直接告诉你。

她曾说：程卿云，我们只认识三个月。为什麽要对我这麽好？她未直白说明的话语，程卿云却听出来了。

步凡低头望着墙边少年，银白发散落，遮住他半个面颊，即便如此，他还是不肯放下捂住眼睛的手。

修长五指紧紧贴着苍白面容，在鬼特有的惨白肤色中，晶莹剔透的液体滑落不易察觉，却异常震撼人心。

原来有那麽一世，她和程卿云，关系这麽好。也是这个时间这个地点，她查出他的身份，并用激将法诱他说出待在司家的目的。

那时只是家臣的他，会被步凡激将法里的“只是试探，不带真心”话语委屈到加深眸中色。

那时少主的她，带着愧疚与真心，耐心安慰被她逗哭的少年。

究竟有多爱，才会这般念念不忘。重生一世，还想着待在她身边。究竟又是什麽样的遗憾不甘，让他能够重生。

步凡想起他说的那个交易，想起当初让她不开心的那“善良一点，谦虚一点”八个字，想到那个雨夜，他埋在她颈间说的“拯救你”。

这一世，我也心悦你，像上一世你记忆里那般，但是……“对不起。”步凡也在他身旁坐下，将己温暖手覆在他冰凉手背上。

但是，没有前世那般情深意切。

“如果你这一世是为我，会失望的。我不再是上一世的那个人了”

“不。”他轻轻摇头。

重生不是为了她？真好，步凡暗舒了一口气，心理负担减轻很多。

“活着，就很好。”

“嗯。”

不知为何，说到“活”这个字，步凡内心猛然揪心一痛，恰此时程卿云放下手指，露出迷蒙的红眸。

在莫名的酸涩情绪中，步凡俯身，低头轻吻在他那双漂亮的眼眸旁——

她说：

“我们都好好活着。”

无人识叹（一）

昨天半夜，又淅淅沥沥下了场小雨。一场秋雨一场寒，雨虽小，却将白守山城的温度低了几分。

西北冷凉空气灌入小屋内，程卿云和余尚交替施法，维持住室内的温暖。

泛着潮湿的清晨，空气中氤氲着浓雾……很有利于睡觉。程卿云负责后半夜的室温维持，待到了卯时初（淩晨五点），伴着似有若无的鸡鸣声，他将掌中烛火悬于空中。

待这一切办妥后，他半眯着眼睛，望了眼身后木床，“黑色”帷幔放开，遮住里面之人。一切寂静无声，室内满是让人心安的均匀呼吸声。

程卿云寻了门边空位，蹑手蹑脚坐下，靠墙那瞬，压抑着的困意如山雨一般袭来，他不再强撑，手随意地搭在弯起的腿上，沉沉睡了过去。

衆人皆安睡寂静，屋外时不时传来积水从瓦上滴落之声，这是最高的精神享受。步凡做了两个香甜美满的梦，正待她徜徉于若雪般的梨花之海中时，猛然被屋外的“轰”声唤醒。

声音不是特别大，但睡眠浅的司巫师第一瞬即察觉到。她处于刚醒状态，闭眼听着外面动静。“哎呀！”有女子的惊呼声，随即传来一阵窸窣慌乱声。

这次声音大了很多，室内衆人皆被惊醒。“啊！”司屏小朋友被这一吓，慌乱中一个挥手，给了他亲爱的娘亲一个响亮的巴掌。

室内分成两股行动：屋子角落的余尚向门口走去，顺手打开落在房子四周的结界；门边的程卿云一边化为人身，一边向木床走去。

刚走两步，青色帷幔被打开，司步凡抱着司屏下床，小娃娃两眼通红，抿唇靠在步凡怀中。看到有人向这走来，他怯生生伸开双臂：“周叔叔，抱抱。”

孩子不能经常带，不然母爱会“不在”。司步凡顺手将司屏递到程卿云怀中，给了个标準浅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