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毕猛然将她扑在身下，空气中尘土纷纷扬扬起来，经久不停。赵平鸠也不反抗，只别开脑袋望向角落烛火，良久，才笑出声来，笑得无惧又张狂，带着几丝病态。

“嗷呜！”

熟悉的声音传来，下一秒这深目士兵便被银发鬼穿心，跪倒在苏蝉衣面前。女子笑声止住，低头看着面前的男子，此时他已经成了一具尸体。

血液四溅，登时染红了地面。

“嗷呜！”银发鬼又是一阵吼叫，手从深目士兵胸膛离开，他的身体瞬间空了一个洞。这般令人发寒的场景却没撼动苏蝉衣。

她双目无神，望着跪在面前的男子，唇角微弯——他终于死了。

可她真的好累，她笑不出来了。鬼就在身边，张牙舞爪，她却没力气逃跑。心如槁木，不想挣扎。

“蝉衣！”

原来鬼是会说话的，像人一般，声音竟还有些熟悉。苏蝉衣无力擡头，望着这鬼，涣散的眼距逐渐集合回神。一丝笑从她嘴角挤出：“弟弟，是你吗？”

她向他伸手，坚定且勇敢。

不需要恐惧，为什麽要恐惧呢？面前可是她的亲弟弟啊！

一黄符纸飞来，烈火轰然而起，这鬼瞬间湮灭化为灰烬。又随着雪风，消散在空中。

无影无蹤。

苏蝉衣手僵在冷风里，任凭雪花调皮，与她相贴，都无动于衷。她没等到与弟弟的拥抱，又一次。身后，马蹄声逼近。游人来了。

“咦？这城门居然开了？”

城门是开还是关，于她关系大吗？这世间，本就是纷纷扰扰的。马蹄声越来越近，游人如洪水般闯入，不带一丝减速。

苏蝉衣始终没有回头。

雪花继续纷纷扬扬砸落，顷刻间，一片白茫，遮住了灰尘和血迹。

生物经过时，终究会把这些污秽翻开。

“这一战，亡六万:三万兵，三万民。”见程卿云撑到极限，余尚出手，黄白卷轴缓缓合上，粉嫩桃花也飘散一地，被卷轴收起。

这一场政治意图明显至极的战争，在阴差阳错下，造成了三万百姓的无辜伤亡。

罪魁祸首是谁呢？游人与皇族的勾结？司步凡私下告知余尚有奸细，“洩露天机”，惹天神降死令？余尚的军事经验不足和自身身份的特殊性？还是……流浪|女子的报複？

当真相揭露时，好像总和传闻的不一样。可不管真相如何，结局已经注定。不管他们探不探寻，改变的只会是指责对象，而不是三万人数字下的沉重与无力。

“这一战后，我们叶家只剩下三人：祖母，哥哥和我。一个月前，祖母也去世了。”

叶枝霜在辛醉遗的搀扶下艰难呼吸，双眼通红，“我比谁都渴望真相！你们看到了吗，鬼也来了。那天城内也有鬼！这件事，和谁都有关系。”

女子扫过面前衆人，紧紧扣住辛醉遗肩膀: “你们都有错！战争有错！私心有错！”

十二月的飞雪，是节令使然，也是怨念冤念驱动。佳道十二年的雪太厚了，掩盖了一切，史书都找不到真相。一切匆匆了之，却安抚不了活人死人的心。

“对不起司步凡，之前太恨你了。我代表我家乡人，向你道歉。恨错人了，以后我也会力证你们司家清白的。”

看一次真相就原谅她了？是叶枝霜恨得不够深还是心胸异常宽广？司步凡无声挑眉，静静望着她。

“不过……”，叶枝霜又抽泣起来，砖瓦上的潮湿传到她心间，“不过，你知道结果，为什麽不提前告诉我们，让我们跑呢？”

“我知道你们会死，却不知你们怎麽死的。况且，如果让你们跑，这才是真正的洩露天机。”

“可我，还是，觉得难受。”内心的潮湿感袭上心头，如梦中的海水般，裹挟着她。

“走咯！”

议论下去没有意义，辛醉遗打横抱起叶枝霜，打算带她离开，寻个僻静之地缓解难受之情。

亲临感受真相是很残酷的。当初他提醒过叶枝霜：真相早晚会揭秘的，不必和他回到一年前。可这少女一拍胸脯，满脸笃定道没事。

没事？没事到哭得呼天抢地，司屏都被吵醒了。哭声战胜法力，真是人间奇谈。辛醉遗哭笑不得，打趣着离开衆人。

“娘亲！周叔叔怎麽了？”

司屏打着哈欠睁眼，迷糊中看到司步凡还坐在屋顶上，怀中……抱着一个人。小娃娃睡了个好觉，嘴角噙着忽略不掉的笑意。

“他累了。”

叶枝霜离开了，空气安静了很多，步凡却来不及思考刚刚得知的真相。怀中人法力耗尽后，精準的落在她怀中，又迅速地昏睡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