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铃手腕形成那刻，发出两声清脆声响。程卿云脚步一顿，确保司步凡并未被吵醒后，继续浅声先前，走到她身边。

“睡得这麽香。”女子脸上并无异样，周遭阳气依旧浓厚。在司家身边四年间，他知道她能力一绝，但从未亲眼见过。

今日这座由凡人搭建的青山，承载着两万人的梦境，便是最好的能力展现。如此巫术后，当事人还能若无其事的睡着觉。程卿云直观地感受到：天赋与努力的结合。

空气静到极点，女子在古树旁补觉歇息，男子便在他身旁，默默将所有水汽化开。程卿云不需刻意用法力，他只站在那里，这些载着记忆的水汽便会自动绕道。

万籁俱寂下，似乎能听到这些散落于万物中的苦笑忧惧等人生百态。“你想组梦，我也可帮你。可你不说，只愿自己来。”

前世是，今生也是。好在这一世他知道，可以帮助她。

银发鬼悠然转身，轻擡手，将那团水汽抓住：“但这不怪你。毕竟，在你心中，我只是个隐藏身份的鬼而已。换做是我，我也会防。”

水汽被禁锢在鬼手中，不能动弹，总后被迫化为普通水珠，从程卿云指缝中溢出。他红眸微转，水滴登时散落，被活活蒸发消散：

“滚回去。”

见识到这小团不听话水汽的下场后，其余水汽纷纷抱团远离他。程卿云从怀中拿出步凡给的手帕，若无其事的擦着手。

青山师只需略微出手，便可让衆记忆乖乖听话。没有记忆愿意被这样扼死在他手掌心，见程卿云不走，衆记忆水汽很听话的攀附到花草树木上，等待被调用。

山林在不安躁动一阵后，又回到步凡未睡时的静谧美好。程卿云擡眸，饶是如此，仍有些树木三三两两已枯，无一丝生机。

他走至最近的枯木边，眉头微蹙，手放在树干上，片刻后，仍无反应，此树仍枯。

在鬼的眼中，绿色便是黑色。所以不论枯树还是繁荣树，在他们眼中都是一样的，难以区分。

作为青山师，他们能一眼看出区别：有些“黑”树一片阴沉，周遭遍布死气，这便是枯树；有些“黑”树虽黑却富有生命力，这便是繁茂的绿树。

眼下程卿云手中的这棵枯树毫无生机可言，程卿云又向其余几棵枯树走去，也是这样。这些枯树不多，但在密林中很明显。

几棵树走下来，程卿云也走远离些司步凡。待他品味着思索着回来时，一眼便瞅到地上躺着的辛醉遗巫师。

司步凡夺门而出时，辛叶二人最先跟上她。他与张寒遗随后赶来，在山脚下遇到了落单的叶枝霜，为方便行事，他用法力撂倒了这一人一鬼。

也因此他现出了鬼身，司步凡怕鬼，程卿云不确定凡凡是否还带着白纱影眼罩，不敢靠近她。

悄悄躲在暗处，未料听到了他们一番对话，讲什麽不重要，但司步凡那句“辛巫你还是不懂我啊”让他五味杂陈，之后什麽也听不进去。

如今看到辛巫，程卿云冷哼一声，将枯树疑虑抛诸脑后，蹲下来看这男子。不看不要紧，一看惊当场——

辛醉遗也是桃花眼，他之前怎麽就没留意呢？当初凡凡靠近自己，只是因为怀疑他的身份吗？没有别的原因了吗……比如，他也是桃花眼。

司步凡喜欢桃花眼男子，还是……只那一个人，恰巧他程卿云是桃花眼。

程师弟微叹一口气，忍下沖动，擡脚从辛醉遗身边跨过。待他走至步凡身边时，见这女子睡得这般香甜，感到一阵不平衡。

他刚想捏住这女子脸颊，手又僵在原地：他有什麽理由难过生气呢。因为这桃花眼吗？

程卿云突然不知是该气还是该难过。他起身，负手检查起山林万物来。

衆记忆水汽望着心情不好的青山师大人：危。

清白晓愿（三）

稀薄微弱的月光洒入云雾缭绕的青山，几乎与浓重的水汽融为一体。司步凡猛然睁眼，四周寂静无比，脚边溪水还在自顾自流淌着，在夜晚甚是动听。

她擡首望向天空，隐约间可辨得月亮。奇怪，总感觉身边有人。溪对岸辛醉遗还在安稳的昏迷着，也不知道叶枝霜他们怎样了。

她这样贸然离开，别人不在意还好，在意了……会不会担心她？司步凡摸摸肚子，不小心碰到了腰间的铜镜：好久没和爹娘联系了，他们……也会担心她吗？

快了快了，司巫师掰着手指头算算，不到一个月就过年了！去年因为受伤没好好过，去去年……过去两三个年她因为反抗婚事没回过家。今年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