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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大山头 阅读记录


这样两个人,一个冷的,一个热的,一个横眉冷目,一个常年笑嘻嘻的。有人问,他们是怎麽认得的。

很长时间里,黄芳从不提他们见的第一面。不是怕羞,是讲不了。

黄芳的妈妈生了病。那时候,晚上出门是件危险事,一来,一不小心就要被定性,二来,那时候荒唐的人不少。爸爸不在,姐姐狠下心,要送妈妈去医院。姐妹两个一路吆喝,作出有成年男人同行的僞装,好不容易到了医院。

路上丢了个东西。妈妈有个镯子,是爸爸送她的。当时没人敢戴首饰。这天夜里,她用线拴住,挂在脖子上。平时不这麽戴,要干活,要做事,硌得疼。黄芳也是后来才想通,妈妈是怕自己一下病死,想死时戴着走。

黄芳小小年纪,比姐姐更像姐姐,比爸爸更像爸爸。她数落了妈妈一通。这东西是好东西,可在那个时候不值钱。丢了就丢了。她训斥完了,出去打水,回来时,看到妈妈悄悄抹眼泪,姐姐正安慰她。

黄芳心里像着了一团火,柴火噼里啪啦,徒劳地烧着,直要将五髒六腑都燃尽。她站在后门,往外看,面向一片漆黑的夜晚。

这一片治安很好的。她们来时走的这里,到了这一带,能看见远处的灯光,心里便安宁了。黄芳踏进黑暗里,沿来时的路走,想就找这一条路。多的不行,她不能把自己搭进去,但就这几步路,或许东西就掉在这。她如此安慰自己。

天暗得看不清河水,只听得见潺潺的声响。黄芳想起童年,记得父亲还在家时,他带姐姐和她去钓虾,捞螃蟹。她太小了,他们不让她过去,她要强,一个人翻过石头,跌进水里。身体没有了凭仗,四肢拼了命地乱划,想呼救,水反涌进口鼻。莫大的恐惧无孔不入,她想上浮,却无法控制地往下沉。痛苦和畏惧撕碎了她。这时是想不到死的,连怕的东西叫什麽都想不起来。

有好心人救了她。醒来时,一股水从嘴里喷出去。周围人叫好,姐姐在哭,爸爸摸她的脸蛋,手掌热乎乎的。留在黄芳体内的,只有死的余韵——她知道了痛苦是什麽感觉,恐惧是什麽滋味。溺水不是件幸事。

这是一段童年的回忆。

黄芳早已不是小孩子。她没找着妈妈的宝贝,準备原路返回。就在这时,她看见一个黑影。她吓了一跳,被水扼住咽喉的感觉又来了,下一秒,她辨出对方的脸庞。

比她大几岁的男孩跨在桥上,要投身进她体会过的不幸当中去。他回过头,脸上沾满了眼泪,宛如裹了一层晶莹剔透的薄膜。

黄芳说:“你做什麽?”

七老八十了,黄芳都不与人说那一幕。可她始终记得很清楚。那面孔常常闯进她心里来。在这之前,黄芳的心固若金汤,你跟她提成家,她想找个追求进步、高高大大的,最好能在机关工作。你跟她说爱,她只觉鄙夷又可笑。

黄芳是个丑姑娘,又不娇俏。从小听人这麽说,她并不在乎。看一圈周围,她也没觉得谁美。可自打认识魏石英,她就懂得谁漂亮了。这想法不能往外讲。被人知道,怕是要说她发花癫。

漂亮不能当饭吃,魏石英条件不好。

而且,在黄芳眼里,他有点傻。

白天的他跟第一面印象不同。魏石英总是笑,逗她开心,好像那个晚上要投河的年青人不是他。他来帮她家干活,说是报她救命之恩。黄芳骂骂咧咧,她可没救过人。魏石英给她们家刷漆,填平门口的路。他活儿倒是干得好,心很细。

黄芳夸了句:“你就是吃饱了没事干。”这摆明了是瞎话,连她家都没本事吃饱,更别提他。

魏石英不管好话赖话,一概应下来。他沖她笑:“可不是。”

在外头,黄芳还常常想起那个笑。她们去的村子穷,男同学把有屋顶的房子让给女同学住。窗户上糊的纸破了,能看到好大一个的月亮。黄芳想到没有月亮的夜,再来一次,那人会不会又去寻死。

黄芳从未问过魏石英,他为什麽想死?离家在外的日子里,她碰上过土崖塌方,遇到过为非作歹的恶人,险些从驴车上摔下来,把脖子折断。她一次都没想过那麽做,就只有劫后余生的庆幸。

那个人太脆弱了。冥冥之中,黄芳心里多了这麽个念头。他需要一个像她这样的人。

黄芳回去探亲,那时候,姐姐也不在家了。只有她和妈妈两个。妈妈下面条吃,在厨房里忙进忙出,突然说到那个年青人。“哪一个?”黄芳明明知道,故意多问一句。

魏石英知道她喜欢书,收集了送她,一路和她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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