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和甜品店老板谈恋爱之后，禾慕对一个店的观察角度更加细致，她坐到床边，擡头看了一眼店里的装潢，又晃着走到柜台前看店员上货。

今天是圣诞节，店里陆陆续续有来约会的学生，印象里《Jingle Bell》的音乐响个不停，柜台里放上的也都是些红绿配色的圣诞蛋糕。

抹茶，树莓，草莓酱，禾慕低头看了看这些口味，忽然想到老板瘸了，“一周”的圣诞限定怎麽办。

“您好，您要吃点什麽？”柜台后面站着的是一个男店员，见禾慕已经在柜台前站了一会了，开口问道。

禾慕看了一眼玻璃柜，轻轻摇头：“我等人，一会一起点。”她拿出手机扫码付款，转身坐回自己的位置上。

又等了约莫十分钟之后，程安才姗姗来迟。

她穿着一身干练的灰色长款风衣，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茍，和上次一样精致美丽。

细长的高跟鞋敲击地面，一步步走到禾慕面前。

“你好，禾律师。”程安伸出手。

“程教授，”禾慕站起身来和她握手，程安的手和周彦的一样修长漂亮，但却没有那麽温暖，“久仰。”

“你没有点些吃的？”程安把手包放到一边，擡手叫来了服务生。

“您选的地方还得您来挑。”禾慕把菜单递了过去。

“我不吃甜品的，”程安笑着摇头，“之前在他店里他给我上过一个蛋糕，我都一口没动，”她又把菜单递回来，“只是想你可能会喜欢吃。”

“我确实喜欢，”禾慕侧头点了两个树莓蛋糕套餐，“吃点应景的。”

店员把蛋糕和咖啡端上来，程安挖了一口蛋糕放到嘴里，而后轻轻皱眉，把叉子放到一边：“我没想到你会来找我。”

禾慕低头笑笑：“按照礼数确实有些唐突，但周彦现在还在宾馆床上躺着，有些事也就只能我来找您了。”

程安坐得笔挺优雅，看禾慕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幼稚的小孩：“你想和我聊什麽？”

“您要不要先问问他伤的怎麽样？”禾慕擡眼，只一句，就让程安完美无瑕的表情有了一丝裂缝，禾慕在心底叹了口气，“我其实只是想知道那天到底发生了什麽。”

“我凭什麽告诉你？”程安的表情明显没有刚才那麽和善了，语气也冷了很多。

树莓蛋糕调味很差，色素的味道明显，禾慕也放下了叉子：“看来您也不想说，那就就请您帮我核对一下我的猜想？”

她没等程安回答，直接继续道：“那天他回到老宅去拿自己的电脑主机，为的是里面原始歌曲的工程文件，您撞见了这件事，然后你们发生沖突，您用奖杯砸向了他，”禾慕顿了顿，“这是周彦告诉我的版本，我相信他没有骗我，但是有些事我想不通。”

“在我们为数不多的见面里，您一直都是体面且冷静的，那天为什麽会那麽激动？”禾慕语气平缓，“我猜是因为您也知道，那个家对他而言唯一还有价值的东西就是那些音乐工程文件了。”

程安擡起旁边的咖啡抿了一口：“那个房子里都是他和诺诺值得纪念的东西。”

“可是那些奖状和奖杯对他而言毫无意义，”禾慕叹了口气，“我再想得极端一些，您可能不太希望他这次胜诉。”

“我是他妈妈，我怎麽会不希望他好？”

闻言，禾慕终于没有忍住冷笑了一声：“这种自欺欺人的话就没必要说了，承认没有因为血缘出现亲情并不是丢人的事。”她脸上没有了笑意，“您如果希望他好，那个玻璃奖杯就不会砸到他脚上。”

“这就是律师吗？”程安的语气也冷淡了许多，“真是伶牙俐齿。”

“刻板印象要不得，”禾慕笑笑，“如果站在律师的立场上，我应该会带着周彦的伤情报告来见您，误工费，医疗费，精神损失费，您是大学教授，应该不需要我跟您普法，但是我今天的立场是周彦的女朋友，只是替我男朋友感到委屈。”

“我还蛮吃惊的，”程安端详着禾慕，“放着好好的音乐生涯不去走，把自己原来的事业弄得一团糟，而后转行成了一个甜品师，这样一个人值得你专门来找我说这些吗？”

禾慕并不幻想能扭转程安对于周彦的认知，也懒得和对方辩论周彦的工作是否有价值，于是垂眸轻笑了一声：“我今天来也没想过要听到您的道歉，来这一趟只是想说，周彦以后会有新的家人和新的朋友，除了诺诺，他和这个城市和您不会再産生任何的交集。”

她站起身，把凳子挪回原位：“这里的甜品做的非常差，一直没有尝过他做的东西应该是您的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