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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海俗女物语(48)

作者:一山複一水 阅读记录
再看墙壁旁,原本的单人床被换成了双人的,铺上了豔红的被单。床上放着六条颜色不一,薄厚不一的棉被,都是真丝缎面。床前竖着一块红木屏风用来做隔断。

床边是一个五斗橱,五斗橱上放着一只日本三洋牌收音机和一个白瓷花瓶。花瓶里斜插着一只粉色的康乃馨。再旁边是一个三门大衣橱,一个梳妆台。衣橱的柜门和梳妆台的镜子上贴着几个大红色的“囍”字,新婚的喜庆味道扑面而来。

最不得了的是原本的一块大白墙前面竟然多了一个电视柜,一台 21 寸的大彩电被摆在中间。阿根家里的电视机不过也才十四寸而已,去年才换成了彩色的。

“师父,喝茶。”

贺敏敏把阿根带到彩电前面的饭桌前坐下,端上一杯绿油油的碧螺春。这饭桌也是新买的八仙桌,桌子上摆了块玻璃,玻璃下面压着一块白色蕾丝台布。

阿根记得上次来这阁楼找阿天喝酒的时候,不说是家徒四壁吧,也就一张床一个书桌而已,怎麽就变成了如今又温馨又雅致的样子。

“难怪男人都想讨娘子。有了老婆,家才有了个家的样子。不然也就是个睡觉的地方。”

阿根师父接过茶杯,感慨地说,“你妈妈把你教的很好,很会‘做人家’(沪语:会过日子)。”

贺敏敏谦虚地笑了笑,问师父有什麽事情,让他不要客气尽管对她说。师父就跟阿爸一样的,这麽算来江天佑的师父就是自己的公公,让他把自己当做儿媳妇一样就好。

“既然你这麽说了,那我也就不拐弯抹角了。”

阿根放下茶杯,手指在玻璃桌面上敲了敲。

“阿天要顶下我的店的事情,你是晓得的吧?”

贺敏敏乖巧地点头。

“阿天走之前跟我讲,说他十月之前就会回来。你也看到我在小吃店门口挂出去的牌子了。我这个人从来都是说到做到的。”

上月底,阿根在惠民小吃店门口挂了个暂停营业的公告,通知从十月一号开始停业装修。附近的居民们看到之后都议论纷纷,大为纳罕。这爿小吃店从七十年代开业至今,除了每年年三十到年初五放假,从来就没休息过。这下突然停业,居民们很是不安。

“这几天老邻居们都跑来问我,什麽时候开店,开的还是小吃店伐。还有人问我是不是生病了,所以做不下去了。”

说着,他眯起眼睛,不鹹不淡地哼了一声。

贺敏敏听出来了,老头子是来兴师问罪了。

“阿天跟我说他一定会拿钱回来,我才推了朋友的请托,低价卖给他的。现在他人也不回来,钱也没到账。倒是我这里,牌子也挂出去了,徒弟也都打发走了。”

阿根翘起二郎腿,笑了笑,“徒弟媳妇,你告诉我,我该怎麽办?”

阿根混迹江湖的时间比江天佑更久,一身江湖气。加上他天生黑脸,不笑的时候脸上的皱纹都透着阴狠,让人不寒而栗。

贺敏敏被他的气势压得脚底发软,强撑着,笑盈盈地反问,“师父是长辈,长辈面前哪里有新媳妇说话的份。师父说应该怎麽办,就怎麽样?”

“好,这是你说的!”

阿根没想到这个娇滴滴的小姑娘不卑不亢,说出来的话也异常漂亮,颇有些《沙家浜》里阿庆嫂的味道,倒是生出几分敬佩之情。

“这样吧,我这个人说一不二,我跟阿天说店要给他,那就肯定给他。但是你也要给我一颗‘定心丸’对不对?”

“什麽样才算做‘定心丸’?”

“我答应阿天,这个店五万块顶给他。看在他是我徒弟的份上,我没有要定金。他现在回不来,我心里没準,问你要点定金,应该不应该?”

“应该。”

贺敏敏毫不犹豫,“师父要多少?”

阿根没料到她半个搁楞都没打,反倒是愣了一下,犹豫地伸出一只手掌。

“五千……”

“好。”

贺敏敏走到屏风后面,拉开五斗橱。

“这是两根大黄鱼,至少值六千块。”

她把两条黄澄澄的金条放在桌子上。

“师父不相信的话,我们可以一起去对面银楼找人验一下。”

“这,这倒不用。真金还是假金,我要是连这个都看不出来,那也真的不用混了。”

阿根拿起黄金,在手里上下抛了几下,塞进裤兜里。

“那我就不打扰你干活了。”

“慢。”

贺敏敏伸手拦住他。

“怎麽?你后悔了?”

阿根心想果然没那麽容易。

“亲兄弟明算账,父子也是一样的。麻烦师父写一张收条,等阿天回来了,我也可以给他个说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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