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昭心里得意，却道：“一般吧？我们每天都这麽吃。”

知道小孩故意炫耀，苏恒夜不动声色地看了他一眼，临昭立刻乖乖不说话了。

“请！”苏恒夜沖萧岩做了个邀请的手势，萧岩道谢过后便入了座。

大概是都不想让孩子参与他们要谈的事，苏恒夜和萧岩都选择了安静吃饭，席间只有庭晣叽里呱啦和临昭偶尔的撒娇。

庭晣吃了一块里脊，嘴角还沾着酱，同临昭道：“你们这样做衣裳，一定很省事吧？”布料和款式都只要挑一次，量两次尺寸就好了。

听出这不是好话，临昭立刻嘟起嘴，示威一般：“这是爹爹和儿子才有的衣裳！”

庭晣不说话了，又盯着看了几眼，脸上没什麽表情。萧岩低声问：“晣晣也想要？”

庭晣木然地摇了摇头。虽然和这身衣裳同时出现的那个字没有说出口，但一直在脑子里盘桓不去。

丑。

饭后，苏恒夜让临昭带庭晣在庄子里随便玩玩，他则同萧岩进了书房。

周翺早在书房里生好了炉子，两人一进去，暖烘烘的，萧岩不得不脱下厚实的外袍。

“先生的伤，无事吧？”萧岩并未道歉，他不知苏恒夜失了武功，不是故意伤他，这麽问候一句，也算是情意了。

苏恒夜在蒲团上盘腿坐下，整理了一下衣裳：“不妨事，不必放在心上。”客套过后，苏恒夜便进入了正题，“你是如何找到我的？”

“我在云水见过那孩子一次，他和安氏长得一模一样，当年的事我也知道一些，前后一想，就知你还活着，后来，我又到安定侯那里确认了是你给他的步月图。我与你无冤无仇，也不在意那半张步月，只是，步月消失后的第二天，目成君就死了，你是最后一个见到目成君的人。”

苏恒夜缓缓倒了一杯热茶，茶杯上氤氲着热气：“很奇怪，你们萧氏为何这样护着他？他背叛过你们。”

“那是目成君年少时候的事，太子伯伯已经原谅他了。”

“即使萧烈，”苏恒夜对上萧岩的目光，知道他又要说不许直呼太子名讳，便改了口，“即使先太子最后自焚东宫。”

萧岩忽然没有了话，苏恒夜端起茶杯，缓缓抿了一口。

他想，先太子名字取得不好，萧烈，萧烈，最后果真死在沖天的大火里。

第 25 章

寂静的书房里，苏恒夜忽然想，每个人都有伤心事，他有，萧岩也有。

“大概十三四年前，宁侯爷托我为他盗取步月。”苏恒夜不再说其他的，直接将事情始末告诉萧岩，“天下皆知，步月图一分为二，我猜想，是到了先太子萧烈与你父亲萧烺手上。”

“先太子自焚东宫，但必不会焚毁步月。以先太子心志之刚烈，即使，”苏恒夜不由自主顿了一下，“即使亡朝，也必存着让后人再度光複萧氏的心。步月里藏的东西太多，若你们要起兵，是极大的助益。”

“很多人都在猜想步月去了哪里，不少人打过太子妃的主意，但是他们忘了，先太子最后那些年，是同赵越青，也就是目成君形影不离的。”

“目成君始终没有得到先皇，也就是你祖父的认可，但是先太子对他，你应该比我清楚，我想，说是情深意重也不为过。”

萧岩听了一会，便觉胸口憋闷，不知是这屋里不透气，还是苏恒夜说的事情太压抑。太子伯伯，目成君，他们都太遥远了，遥远得再想起时，萧岩也只能依稀忆起他们并肩站在桃花树下的背影。

他记得东宫最后一年的春天，天气格外凛冽，目成君同太子伯伯总在争吵，他站在院子里，在灰蒙蒙的天空下听见他们生硬刺耳的声音，夹杂着目成君的哭泣与哀求，连手里的桃木剑都不知道该怎麽握。

那一年的春天，东宫院子里的桃花没有开。

“先太子给过目成君很多东西，但是那一件狐裘，他总是带在身边。”苏恒夜接着说，“也许是因为他体弱怕寒，也许他自己也知道那狐裘不一般，总之，那件狐裘几乎没有离开过他。”

“那你呢？你又是怎麽知道的步月在狐裘的夹层里？”

“直觉。你也在江湖上混了这麽些年，很多事情应该知道，什麽人身上有杀气，什麽东西有蹊跷，都是可以靠直觉解决的。那夜我潜入目成君的房间，他就侧卧在榻上，没有一点反应。想必你知道，他那时候身体非常虚弱，我甚至怀疑，在我看到他的时候他就已经死了。”

于是，苏恒夜悄无声息地划破狐裘，果然在狐皮与丝绸的夹层中找到了半张步月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