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翺自然是不愿意再让他跪的。恒夜先生罚小公子，不管多重，罚完之后必然要送回去看伤，哪里有带伤罚跪的道理？只是那毕竟是恒夜先生的长兄，太不把他的话放在眼里也不行。

最后临昭被放到了苏恒夜房门前。他摇摇晃晃地跪下，坚硬的地砖硌得难受，周翺左扶右扶，好一会才跪好。

“小公子，我进去跟恒夜先生说。”

临昭想，说不说的，有什麽用？反正先生也不会站在他这边，甚至不会相信他说的话。原本已然对这个人不抱任何希望了的，可是一想到今日的冷漠，临昭仍然觉得难过。

他是跟着先生长大的啊，为什麽先生就是不相信自己？

周翺在门外禀报了一声，就听见房里的人让他进去。周翺推开门，竟看见苏恒夜脱了上衣，正艰难地用湿毛巾擦拭背后的血迹。

“恒夜先生！”周翺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苏恒夜脸色苍白，大颗大颗的汗从两鬓滑落，干燥的唇轻动：“别声张，别让临昭知道。”

周翺赶紧关了门：“属下帮您。”

苏恒夜没有拒绝，反正他自己也擦不到。周翺接过毛巾，小心地擦去伤口边缘的血，尽量不碰到纵横交错的鞭伤。擦了一会儿，周翺忽然想起，这也不是第一回了，去年，前年，反正不知从那一年起，苏恒夜每回到这祖宅来都要挨上这麽一顿。

脸盆里的水变成淡红色，周翺帮他敷上药，说：“小公子在外头罚跪，说是要跪两个时辰。”

“嗯，给他备些吃的，有事来叫我。”苏恒夜不知是累的还是疼的，已然撑不住眼皮，缓缓的，昏睡过去了。

临昭不知道自己是什麽时候晕的，他只记得他跪在先生房门前，屁股很疼，膝盖也疼，眼前的景象越来越花，最后一阵天旋地转，他就失去了知觉。

醒来时人趴在床上，一动，就浑身扯着疼，喉咙干得要冒烟：“水······水······”

周翺猛地回头，万分惊喜，忙倒了水端过去：“小公子你总算醒了，来，喝一点，别急别急。”

“还要。”

周翺给他拍拍背，怕他呛着，又倒了一杯水来喂，看他喝完，问：“我端东西过来，你吃一点？饿不饿？”

临昭摇摇头：“吃不下。”他动了动，想摸摸自己的伤，却发现被子底下，自己是光着的，“你，你给我脱了衣服？”

“不是我，是恒夜先生。他说我不会处理伤，怕把你弄疼了，亲自给你上的药。”

临昭心尖一颤，情绪颇为複杂，先生既然不相信他，既然要这样打他，又何必来上什麽药？假惺惺！可脑子里想着骂他，眼泪却掉了出来，情不自禁问：“他呢？”

周翺不能说恒夜先生被折腾了一天，才刚歇下，小公子问了，他就必然得去回禀。可他还没出去呢，苏恒夜却来了。

周翺相当识相，立马出声：“恒夜先生，我去找点吃的给小公子。”说着，一溜烟儿跑了。

第 6 章

苏恒夜在临昭的床前来回踱步，临昭则趴在床山看他，两个人都没有先开口说话，仿佛在比赛谁沉默得更久。

而周翺，说是去找吃的，找半天没回来。

最后，苏恒夜停在临昭跟前，硬邦邦地问：“你的匕首呢？”

临昭有些懵，显然没想到先生会问这个。那个匕首是两年前苏恒夜教他一套防御功夫时特地给他打造的武器，很小，随时可以藏起来，但是非常管用，猝不及防地划出去，可以直接割断对方的喉管。“我没有带。”

苏恒夜却没有再追问，只是淡淡道：“以后不要和他们打架。”

果然，先生还是不相信自己的，临昭心中一沉，却不敢顶嘴，只道：“我知道了。”

似乎是等得不耐烦了，苏恒夜自言自语道：“周翺怎麽还不回来？”

临昭也饿得不行，虽然没多大胃口，但不能一点水米都没有啊！到了这时候，他又想起那点心来了，别的不说，至少在恒夜，他挨打重了，便总是有点心吃的。

“我想吃点心。”临昭小声道。

想吃点心而已，不算大事。苏恒夜晚间被叫去同族里的人吃晚饭，每个人一张小桌，桌上摆满了各类吃食，其中就有临昭爱吃的那几样点心。

苏恒夜自始至终一句话没说，随便吃了点东西垫肚子，等到起身离开时，直接端走了那盘点心。

“二爷！您要点心，吩咐老奴一声，老奴让人给您送去，哪有您亲自端盘的道理？”管家追上来，满脸堆着笑。

苏恒夜冷冷地瞥他一眼，看得人家心里发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