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钰确实非常赏识祝风，在祝风请辞之前，台里已经发通知要她换掉祝风，但尹钰顶着压力，丝毫没有换人的打算。直到现在，还在积极争取，看是否能让她回来录制完这一季节目。

祝风心里有数，更不愿意连累好人。

“谢谢尹导的关心，真是雪中送炭了，这份感情我们肯定一直记在心里。”

深陷泥沼，难得有人愿意伸手帮一把，冯勤勤太想接受这份好意了。

但是......

她看了眼紧闭的卧室，细碎的咳嗽声偶尔传出。

祝风已经连续发烧四天了，病情反反複複，前几日送去私密度高的私立医院住了几天院，今天祝风实在不想待在病房了，才又搬回了小宁的出租屋——在祝风家门口蹲守的娱记最近更多了，各家娱乐新闻都想拍到祝风被曝丑闻之后第一张“憔悴的照片”。

冯勤勤可不敢再刺激这个病人了。

“是这样的，我们祝风最近身体不太好，是真的生病了，本来也该推掉工作好好休息的。尹导的心意我们懂，我们也充分理解，所以尹导不用抱歉，感谢的话咱们都放在心里。”

两边又互相抱歉了好一会儿，冯勤勤才挂了尹钰的电话。

她忍不住感叹：“尹导真是个好人吶。”

小宁吃着冰淇淋，点点头：“还得是咱女导演。”

这句话让冯勤勤想起一些男制片，气不打一处来。

祝风原定要参演的新剧，自从上次让祝风休息之后，就失去了消息。

冯勤勤心知没戏了，但本着好聚好散的态度去询问剧组，结果竟然被那个男制片阴阳怪气了一番。

后来她才辗转听说，剧组早已经私下联系其他演员来顶祝风的角色。

“什麽人啊！”

一想到他还嘲弄了祝风，话里话外就是责备她私德有亏，不守妇道，冯勤勤血压就急速升高。

“老娘在这圈里这麽多年，见过不少老色鬼，封建老僵尸还是第一次见，我靠气死我了，大清都亡了这麽多年了这帮老不死的怎麽还活着呢？”

小宁：“那你是怎麽回他的？”

冯勤勤哼了一声：“我说，男人，醒醒吧，你们的封建社会早已经远去了。”

小宁嘻嘻笑了，给冯勤勤手动点了个赞。

*

小宁的出租房隔音很差，外间说话的声音，祝风在里面都能听见。

知道她们俩现在还能苦中作乐，颇有几分光脚的不怕穿鞋的的气质，祝风放心了许多。

只是到了她自己身上，就没有那麽容易过去了。

她看过那个帖，有百分之八十的内容都是真实的，只是里面的起承转合并非网友想象的那样。甚至有些东西，连祝风本人也不知道真相，何况道听途说的局外人。

如果说前面几天的爆料，祝风都能一笑置之，顶多郁闷几天，但仍坚信清者自清，只出一封澄清声明，然后就不再理会。那麽后面这个涉及了许神爱和易霈的帖子，就是掐準了她的七寸。

属于郑慈恩的过往是祝风最大的软肋，是连她自己都不能触及的伤口，是她难以啓齿的溃烂，这段往事留了疤，蜿蜒丑陋，却是身体的一部分。

昨日的郑慈恩，也是今日祝风的一部分。

祝风只有一个选项，接受这一切，即使被揭露伤口时，她怀有一丝微妙的羞耻心，即使撕裂结痂时，她疼痛但无可为外人道。

此时此刻，她躺在久病的床上。

楼上邻居在弹肖邦，楼道里有中学生在背琵琶行，隔壁大爷在跟着广播唱京剧，谁家猫在叫。

此处原是人间，而她在读一首炼狱的诗。

风停

都说风暴中心最平静，所以无论外面如何纷纷扰扰，在小宁这间小小的出租屋里，都要为病人创造岁月静好的假象。

于是冯勤勤没收了祝风的手机。

安心养病成为祝风的主线任务。

祝风也任由冯勤勤安排。反正对她来说，事态如何发展都无关紧要了。

冯勤勤在客厅处理工作，小宁进来房间陪祝风。

她还是第一次见祝风这样病恹恹的样子，半躺着，正在看一本传记，好像一个浓烈版的林黛玉。

小宁被自己的形容词逗笑了，祝风的目光从书本转移到她脸上。

窗外有风，吹动了最后几片枯黄的树叶，簌簌作响，祝风的注意力又被吸引过去，静静看着那枯叶摇曳飘零。

她的眉头是舒展的，神色是安宁的，可是她眉眼间总有淡淡的愁绪，不笑时嘴角向下，整个人很冷，很远。

小宁坐到她身边，忍不住去抓她的手。

她想试试，到底能不能抓住这阵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