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惊凡放下花束，却如鲠在喉。她怎麽也无法开口，让白发人送黑发人的他们节哀，让他们不要太过悲伤。他们不是生来坚强，他们失去了最爱的孩子……

沐惊凡捏紧了韩书宴的衣袖，心里头揪起来的痛。两位老人瘫坐在地上，双手紧紧握在一起。他们不哭不闹，像雕塑一样一动不动。或许，他们的儿子守了这座城市一辈子，他们也想当一次儿子的守卫。

韩书宴拉住沐惊凡的手腕，带着她到一旁去。沐惊凡一直看着两位老人，冷风里他们互相支撑着，就好像只要一动就化作灰烬一般。

在角落，她眼里忽然出现一个高挑的女生，越看越觉得熟悉。她扯扯韩书宴的衣袖，问：“那个……是不是谢云潇？”

韩书宴眯着眸子仔细确认，“嗯。”

谢云潇的视线很快移了过来，和沐惊凡的视线碰上。她没有任何表情和动作，只是呆呆地站在原地。沐惊凡快速跑过去，到了地方却没再看见谢云潇。

沐惊凡在原地环视，忍不住喊：“谢云潇！”

她进入小角落，却始终不见人影，“谢云潇！”

“做什麽？”

谢云潇忽然又出现在她身后，穿着一件咖啡色风衣，头发披在后背，随风而动。她的表情很冷很冷，冷得让人心寒。

沐惊凡走近她，“谢云潇。”

谢云潇转身，站在高处俯视着前来祭奠的人。很快很快，菊花铺满了一片地。谢云潇只是冷笑，“他一点儿不喜欢菊花。”

沐惊凡疑惑地看着她，“什麽？”

谢云潇没有理她，只是一直望着台下。沐惊凡伸手捏住她的手臂，“云潇，你怎麽突然转学了？”

谢云潇说：“没什麽。”说罢，她头也不回的转身，一直往外走着，单薄的身影如此的萧瑟。

沐惊凡忍不住喊：“云潇！”

谢云潇停住脚步，冷冷地开口，“沐惊凡，你就当没我这个朋友吧。”

“沐惊凡，你生活在光亮里，云端里。而谢云潇太髒了，她在臭水沟里摸爬滚打，跑到池塘里清洗自己身上散发的恶臭味，妄想融入一个新的美好。呵，可笑的是——这改变不了什麽。”

回到家里，沐惊凡给谢云潇发了好多好多消息，却仿佛石沉大海一般。哪怕是不间断地拨打电话，谢云潇那边也没有动静。

短暂的一日假期过去了，沐惊凡也只能快速投入学习状态。她日複一日地看着枯燥的习题册，终于等到李师康口中的那句，“明天就要期中考试了。”

坐在考场里，她心平气和地写着语文试卷。

少年匆匆落笔，有人说只是满纸荒唐言，有人视若珍宝。少年寥寥几笔，勾勒不出一个青春，却写得最真挚的感情。

而这一次，上苍没有辜负少年的志气。沐惊凡一举沖入全校前五，夺得第四宝座。姜慈和沐元霁更关注的其实是她的心理情况和身体健康，至于成绩什麽的……说句不好听的，他们又不是养不起。

而沐惊凡不在乎别的，哪怕是这次进步的喜悦，她满脑子都是一句话，“两个月，还有两个月，韩书宴就要踏入高考的战场。”

韩书宴一家全部紧张起来，韩书宴说的话仿佛圣旨一般。只不过，本就内敛的他性子更加的沉默了。沐惊凡有时候回来给他送点儿水果什麽的，也说不上几句话。看着他越来越憔悴，沐惊凡却无能为力。

沐惊凡看着不停歇的他，还有他手边摆着的一堆草稿纸。她走到窗台，给盆栽喷了点儿水。她的余光瞟向韩书宴，欲言又止。

韩书宴似乎是感受到了她那时时投来的目光，忙里偷閑说了句，“沐惊凡，我没事。”

沐惊凡捏紧了衣角，笑着点点头，心里却是无比的沉重，“嗯，早点睡，我……我先走了……”

她走向房门口，步子却沉重得很。韩书宴还是放下了笔，喊：“沐惊凡。”

沐惊凡回头，韩书宴已经站起身来，走到她的面前。他抿唇一笑，隔着距离将她揽入怀里，看起来是那麽的绅士。他拍拍沐惊凡的后背，安慰着她，“沐惊凡，别担心我。”

沐惊凡模仿他的动作，拍拍他的后背，柔声说：“我知道，我支持你的所有决定，所以我不会阻止你奔向更好的地方。韩书宴，记得在那儿等我。”

韩书宴松开了她，笑得灿烂，那是独属于少年的风华正茂和意气风发。

“京云会是我们的新起点。”

回到家里，沐惊凡对这句话念念不忘。她拿起笔，在便利贴上写下这句话，贴在最显眼的地方。看着满屋子的书本和草稿纸，只觉得一切都有了盼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