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倦双手死死拧着床单，这麽久以来积攒下来的怒气和怨气将她充斥，她恨声道：“顾鸿，你我夫妻多年，我给你经营家庭，给你生育孩子，替你打理一切！我们没有血海深仇，可你为什麽要这样！”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垂死挣扎，仿佛看着一只蝼蚁，道：“你先前不是很嚣张吗？你不是破罐子破摔、光脚不怕穿鞋的吗？有本事你现在再拽啊。到头来，你只吊着一口气，你的一切还不是只能由我来决定！”

舒倦声嘶力竭，“到底为什麽！”

顾鸿表情扭曲，“你问我为什麽？你怎麽不问问你自己！你都要死了，却把你剩下的钱宁愿全部拿去买墓地也给我留下一分一毫！你不仁，就别怪我不义！”

顾鸿深吸一口气，管理好自己的情绪，又道：“事已至此，你就认命吧。”

舒倦咬碎了牙，她一松口，就声声笑了起来，笑声粗哑又森然，像游离人间的恶鬼，道：“认什麽命，我就是死了我也不认！”

说罢，她剧烈地喘息咳嗽起来。

外头周慧紧巴巴地对顾鸿说道：“鸿子，你别再刺激她了，万一把她气过去了，在这屋子里晦气。”

话音儿一落，周慧突然尖叫起来，“鸿子，快！她看起来不行了，快把她弄出去！”

顾鸿脸色剧变。

舒倦直挺挺地躺着，手指狠狠扣着床沿。

顾鸿想来挪动她，可没能成功，不由气急败坏地破口大骂。

“贱丨人，给我死外面去！”

舒倦感觉整个人都轻飘飘的，好似身上的疼痛也变得越来越轻、越来越远了。

这几个月以来，每天都活在病痛的折磨中。

终于解脱了。

死也要死在这屋子里。

晦气才好。

第19章 再体会一次死亡的滋味

舒倦觉得自己越飘越高，她依稀看见好心的邻居拨打了120，看见小区开进来了救护车，还看见花姐带着王律来叫门……

她看见自己被送上救护车，花姐泪眼婆娑地守在她身边。

护士给她输送氧气，了解她的情况后，询问花姐到院后是否马上抢救。

连护士都觉得，这样的病情，再抢救也只是徒劳的挣扎。

花姐摆摆手，说道：“让她安心去吧。”

舒倦感觉自己飘了好久，她看见了自己的葬礼，葬礼是花姐在主持，来了许多她平时打过照面但没怎麽接触的人。

她围着自己的灵堂飘了一圈，看着灵堂中央自己的那张黑白照，才突然明白，原来自己这一生，真的已经彻底结束了。

最后，她看见丧葬队的人捧着盒子，放进了她自己给自己选的那块墓地里……

随着石板封上来，她的眼前也彻底变得一片漆黑。

舒倦在黑暗中摸索着走了很久很久，不知道自己该走去什麽地方，也不知道什麽时候才能看见光亮。

原来人死了是这样一种状态吗？

她怎麽感觉自己仿佛死了，又仿佛没死呢？

她一直都没停下过自己的脚步，穿梭在黑暗之中，终于，前方有了光亮。

舒倦不由得卯足了劲拔腿朝那一束光奋力跑去。

她生怕自己跑慢了，那束光就不向她照亮了。

越跑越快，快得她自己都有些不受控制，直到那束光越来越强烈，她才明显感觉到像是有一股吸力在把她猛地往前拽。

接着就是强烈的下坠感。

舒倦还没反应过来，就觉浑身暖洋洋的，像是泡在热水里一般。

可是同时又觉身上冷冰冰的，那冷意由内而发，冷得她打颤。

她一个寒颤，倏地睁开眼来，接着就被眼前之景吓了一跳。

她确实是被水包裹着，泡在浴缸里，可浴缸里却是一缸血红的水！

舒倦吓得猛地坐起身，却发现根本提不起一点力气。

难怪她觉得身子里冷，是因为紧接着她又发现，这浴缸里的水都是被她的血给染红的！

她手腕上有一道触目惊心的伤痕，血正源源不断地往水里淌！

怎麽回事？

她脑子里非常混乱，搞不清是什麽情况，甚至一时间都分不清这到底是她自己还是别人。

但她很快冷静下来，割腕的刀片还摆在浴缸台面上，这人多半是自寻短见了。

舒倦又急又气，想她生病的时候，多麽想要活下来都不能，可这世上偏偏有的是人轻视生命！

她绝对不能容忍这种事发生！

只有经历过一次的人，才明白活着才是最大的意义。

死了就什麽都没有了。

她拼命地翻出浴缸，一身裙子湿淋淋，有气无力地喊了一声，可声音太微弱，这浴室又太大，根本没人听得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