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芙站在草丛里踌躇不前，正思考着该如何安慰谭镜亦，忽然窜出一只巨大的蜜蜂，直沖沖朝她扑来。

“啊啊啊啊——”

祝芙立刻一个弹射，从草阔子里跳出来。闷头就往前跑。

结果撞在了谭镜亦身上。

耳边蜜蜂的嗡嗡声渐渐弱了，脑袋里的嗡嗡声却越来越响。

祝芙拍拍脑袋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擡头就见谭镜亦正看着自己，眼中惊讶一闪而过。

随之而来的是明显的慌乱。

“小芙？你怎麽在这里？”她勉强沖祝芙挤出一抹微笑，眼皮又红又肿，任谁都能看出是刚哭过。

祝芙垂下头，摸了摸耳朵，声音有些低：“我来送画——上次帮寺里的小朋友们画了几张大头贴……”

或许因为本来说的也是实话，祝芙难得没有磕巴，极为顺畅地就讲了出来。

“哦……”谭镜亦点点头，见她面有难色，有些尴尬地摸了摸头发，“你……”

话说一半，她顿了顿，笑了。

“你这是什麽表情呢，小芙。怎麽比我还伤心？”她有些自嘲地扯扯嘴角。

祝芙猛地擡起头。

“我……”她鼓起勇气，“我可以抱抱你吗？小亦。”

谭镜亦明显愣了愣，但很快反应过来，摸了摸祝芙的头发。

她嘴巴动了动，想要说些什麽，却终究没说出口。

有风吹过，头顶绿荫摇晃，牵动着脚下的树影。

祝芙上前一步，轻轻抱住她。

“虽然我不太明白发生了什麽，但看到小亦你难过，我也觉得很难过。”

“我之前一直以为只要动动嘴巴，说几句漂亮话就是安慰，可我最近发现根本不是这样……”

“说话好难，我好像经常说错话。”

“所以，让我来抱抱你吧！”

“我抱抱你，我们就都不伤心了。”

谭镜亦后背有一瞬间的僵硬，垂在两侧的手臂终于擡起，轻轻搭在了祝芙的肩上。

耳边的呼吸声浅浅的，肩膀却在颤动。

然后是啜泣声。

很久很久，久到祝芙开始忘记自己为什麽出现在这里。

她忽然听见了谭镜亦的声音。

“我给你讲一个故事吧。”她说。

“不知道你有没有看过一个动画片，叫《小猫流浪记》。”

“主人公是一只名叫小贝的白色小猫，刚出生就跟妈妈走丢了。”

“曾经很长一段时间，我以为我就是小贝。”

祝芙觉得时间好像凝固住了。长久的静默中，她只能听到谭镜亦的声音。

她的声音很淡很淡，明明很悲伤，却好像在讲别人的故事一样，祝芙听得心惊肉跳。

她以前总觉得自己生活在欢声笑语、五彩斑斓的世界里，如今却被人引着穿过了彩虹桥，无意间窥见了埋藏在云层之下的，灰色的暗面。

那句话怎麽说来着？

幸福的家庭都是相似的，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

她从没有比这一刻更加清晰地理解了这句话背后的深意。

-

祁野逸把画发到小沙弥们手里时是十点十分，因为头先跟祝芙说好了十点半见面，所以并不準备久坐。

慧净却好像不太愿意让他走，非要扯着他问“卷卷头姐姐”的事情。

祁野逸觉得真是邪了门儿了，自己每次上山都带一堆小玩意儿给他，不见他多上心，祝芙给他画一次画，他就一口一个“卷卷头姐姐”“卷卷头姐姐”的，叫得热火朝天。

小白眼狼。

“师兄，师兄。”白眼狼又凑过来，巴巴看着他，“一会卷卷头姐姐还过来吗？”

“哦，不来了。”

“啊？”眼神明显失落起来。

“那她下次还来吗？”

“不来了，以后都不会来了。”祁野逸淡淡。

“啊？”天塌了。

“臭小子！”祁野逸忽然伸手勾住他的脖子，“就不问问我是吧？我白疼你了是不是？”

“呃——咳咳咳！”慧净挣扎了几下，扭过头，“不是呀……”

祁野逸：“怎麽不是？”

“因为你基本上每个月都来嘛，但卷卷头姐姐不是呀，卷卷头姐姐不来你也会来，卷卷头姐姐来了，你肯定也会一起来呀。”

祁野逸愣了一下，待反应过来后又气笑了。

他狠狠摸了一把慧净的秃瓢，又拧了一下他圆乎乎的脸蛋：“谁跟你说，她来我就一定会来的？”

慧净很无辜：“热恋中的人不都是这样吗？我记得书上有一个词，叫什麽……形影不离？对，形影不离……难道不是吗？”

祁野逸眼皮狂跳：“你这都看的什麽书？谁给你看这些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