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野逸心头忽然涌过一丝难以言说的古怪情绪，这让他下意识地绷紧了肩背，语气也变得不自然。

“既然醒了，就起来吧。”他转头看向一边，只留给祝芙一张侧脸。

谁知祝芙忽然伸手圈住他，重新将脸埋进他耳后。

祁野逸后颈一麻，耳边传来呜呜咽咽的声响。

怎麽还哼唧起来了？

“撒娇也没用的。”他第三次晃肩膀，“回家再睡。”

身后没了动静，半晌，缓慢地将脑袋转回来，手臂却仍圈着他。

“手。”他擡眼，对上她亮晶晶的眼睛。

祝芙扁扁嘴，停顿几秒，慢慢将手臂放下。

祁野逸没再说话，任她趴在自己胸口，直到两人心跳声逐渐重合。

“醒好了吗？”他问。

祝芙点头，扶着他的肩膀慢慢直起身。

祁野逸看了她一会，见她身形没有摇晃，也没有闹脾气，才静静起身。

两人从帐篷出来，到了门口，祝芙停住脚步。

祁野逸回头，见她扒着门边不肯向前，以为她不舒服，又走过去。

“想吐？”他微微弯下腰。

谁知祝芙掌心向上，摊开手掌。

“你牵我。”她说。

祁野逸看着她，眸光微闪，眼底划过一抹暗色。

“你牵我。”祝芙看着他，“不然我不走。”

他忽然偏过头笑起来。

“你笑什麽嘛……”祝芙嘴角垂下来，目光哀怨。

“你知道我是谁吗？”他看着她。

短暂的沉默，祝芙忽然擡起手臂，在他面前晃了晃。

“咦？明明只有我喝醉了呀，你怎麽也变笨啦惬意……”

笑意自胸腔蔓延至喉间，化为一声轻咳。熙攘夜色中，祁野逸摊开手掌。

“行，那走吧。”他说。

两人一前一后沿着海滩往回走，祝芙看着祁野逸的背影，深一脚，浅一脚。

夜风蒸腾着热气萦绕左右，水汽扑面而来，模糊了她的视线，也将她的思绪彻底搅乱。许多问题接二连三地自脑海中涌现，莫名的情绪争先恐后从胸口溢出。

“惬意。”她忽然开口。

走在前面的人侧脸转过来，脚步未停：“怎麽？”

“你要搬走了吗？”

声音落下，她忽然觉得心口一松。

长久盘桓于心中的疑问，竟如此轻易地就问出了口。她惊讶于自己的坦然。

然而等待总是煎熬的，尤其她看不见祁野逸的表情。

海浪挨着海浪，串起沙滩月色；树叶摩擦着树叶，卷起鸣声阵阵。

她没等到他的回答，索性将真心话和盘托出。

“你可以不搬走吗？”

“为什麽？”他几乎没有思考。

“因为，因为我不想让你走。”

夜风变得沉默，海浪不再喧闹。

静默之中，唯有他的侧脸生动依旧。

“你……”他顿了顿，声音隐在夜色之中，仿佛每个字都带着雾气，如同面上的神情一般，并不分明。

“怎麽了吗？”

然而祁野逸只是摇头。

“没什麽。”他说，“是，我是要搬走。”

有什麽东西瞬间断掉了，眼泪霎时自脸颊滚落。

身后没了动静，祁野逸停下脚步，下意识回头。

却见她一张脸挂满了泪珠。

“哭什麽？”他走近些，站到她面前，犹豫着擡手。

哪知祝芙擡起头，委屈地抽泣几声，径直将脸埋进了他的手掌。

“我、我都求你啦，你怎麽就不能骗骗我呀呜呜呜——”

现在是怎麽样嘛，别人都好不容易鼓起勇气了，这人非但不领情，还把她晾在了那里。

她也会觉得脸上挂不住呀……呜呜呜呜……

祁野逸手掌被动地贴着她的脸，温温热热的泪水自掌心不断滚落，没一会便全是水痕。

他叹口气：“不是你问的吗？”

“我问你你就说嘛呜呜呜……骗我船票的时候怎麽没见你这麽诚实呀！”

得。

开始翻旧账了。

“别哭了好不好？”他出声安慰，话说出口，就连自己也惊讶于这语气中的柔和，“搬个家而已，又不是见不着了？”

“说得轻松呀你！”祝芙愤愤，赏光露出半只眼睛，“那我的哆啦C梦怎麽办！我的小雄怎麽办！它们没有妈妈了！”

祁野逸乐了：“怎麽没有妈妈了呢？我给你留下它们。”

“我、我又养不好！要是它们被我送去了鱼星，我岂不是更伤心了！”

“那我养？”

“这有什麽区别嘛！破碎的家庭是不利于儿童鱼成长的，你懂不懂呀你？”

“哦。”祁野逸推推她的脸，“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非得我留下来才能给它们一个完整的童年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