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更安宁的是……

她记得淩晨外面雨下大了，电闪雷鸣、狂风大作，她不再是一个人度过惊悚恐怖的风雨夜。

*

昏昏沉沉间，视线扫过墙上挂钟，椰夕惊坐起，喊道：“糟糕，我今天要去杂志社交画稿！”

说着，她就掀被下床，但腰上那只手直接将她捞回去。人醒了，从背后抱住她，轻揉一下她的头发，唇贴在她颈间，用平静低沉的嗓音道：“……礼拜天。”

椰夕松一口气，受不住脖颈上的酥麻，缩了一下。

“还疼？”

看，这样露骨的话，就作为早晨第一句问候？可恶！他竟还假装温柔询问她的感受。

椰夕小声道：“跟你有关系吗？”

她背着身，看不见他的神情，但听他语调慵懒恣意，竟像在陈述什麽很正常的事，自信又沉着：“……知不知道原因？只有没经验，才会不知轻重的。”——看吧，法庭上法官讲话都比不过他这“理所当然”的气势。

然而，紧接着，他又用被判决的语气黯然道：“不过，也只有没经验地喜欢一个人，才会不知拿她怎麽办好。”

*

椰夕第一次在他家中吃早餐，食物非常丰盛，女佣端上摆盘精致的Rojak（一种蔬菜沙拉），以及别的各色美食。只有他们两个人。她就坐在临着花园一景的餐桌边，不太专心地吃着，偶尔擡眸，看桌对面的人一眼，又低头。

对面的人则一直看着她。

她咳一下，“你的花园怎麽空空蕩蕩的？看起来跟草坪一样。”

——只有几棵果树。

还不如叫果园。

“我从来都不喜欢养花。”江枫拿起那个画满绿植的瓷杯，抿一口咖啡，“或者说，不喜欢花花绿绿的东西。”

椰夕这才留意到，这栋房子的外观是纯白色，内部装潢也是黑白灰风格。

那麽……

她平时穿裙子都是花花绿绿的，耳后也常夹着大朵的热带鲜花，有时候还涂指甲油，她根本就是每天都活在一个彩色铅笔勾勒的世界呀，像漫画世界一样……他怎麽想？

她转移视线，看见了墙上挂的一张家庭照，是江枫跟他父母的合影。照片背景是度假区。

她看清楚了他父母的模样。

尤其是他母亲！

椰夕这才懂得，杂志社同事所描述的“长得像”是什麽意思……长得像，根本就只是全家人都长得好看啊！他妈妈的长相是标準中式美人模子，大气华贵，有一丝江南女子的温婉秀气；江枫也是典型华人相貌，是那种眉目间带一点英气的面孔……

但并不像母子。

江枫跟他父亲就更不像了。

椰夕自顾自叹口气，意识到自己因误会想太多，实在有点愚蠢。

她变得手足无措起来，放下刀叉，望着对面男人，支支吾吾道：“我、我现在还是你女朋友？”

江枫停顿一下。

……他竟然，停顿了一下！

古椰夕的直觉非常强烈，已经品出来犹豫的意思。虽然他点了头，她笃定那是夹带着困惑的承认。于是她咬牙道：“不情愿？我同你讲哦，后悔还来得及，现在就分开，把你面前这个人丢到海里去，你就没有女朋友啦！”

江枫笑了，眼睛变弯一点，瞳孔中只倒映着她的面孔。

他伸手，捏捏她的脸——

半晌，叹口气道：“不行，这麽有趣的女朋友是不能丢的。”

*

外面有专业工人正在打理草坪，拿着大剪刀、牵着长长的水管在园子里走来走去，四处修剪、浇水，一派热闹景象。椰夕因看见水雾中的彩虹，瞬间吃完早餐，跑外面去跟绿化工人閑聊。

江枫就留在落地窗边，慢慢喝一杯咖啡，看着她的身影来去。

以前的清晨，都是独自一人看报、吃早餐，今天多了一个人，感觉很不同，完全不同。

古椰夕穿着崭新的白色吊带棉麻裙，那条裙子，有着宽松的版型与蓬松的褶皱，也不知是本来好看还是被穿得好看……当她伸展开双手，跳下台阶，一剎那穿过水管制造的彩虹，阳光、雨、雾都流淌在了她身边的空气里……

太过美好。

令人以为是蕉鹿之梦。

室内，雅马哈黑胶唱片机还在播放高音质歌曲，明明是清晨，却传出那首经典而动人的《Wonderful Tonight》，值得反複聆听的旋律：

——I feel wonderful

——Because I see the love light in your eye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