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为认得这个老人。在事务所上班的一年多时间里，他几乎每天都能见到她抱着一叠文件坐在大厅里等。听公司的同事说，大楼里的事务所她都去遍了，但没有一家愿意接她的案子。

“女士，您需要帮助吗？”李为捡起几张被风吹远的文件，递到老人手里。

老人颤抖着在李为的搀扶下坐到长椅上，像是卸下了千斤重担，长出了一口气。

她的额角泛起细细的汗珠，眼眶微微发红，但依旧挂着礼貌的微笑，目光柔和地看了一眼李为，手里小心翼翼地整理着文件。

确定文件整理好后，老人从破旧的牛仔布包里掏出一个用到褪色的水壶，盖子扭动时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她轻叹一口气，摊开粗糙的手掌，用攥了许久的手帕擦了擦额角的汗珠。

“感谢你的帮助，年轻人。”

“您还好吗？”李为关切地问道，心里担心老人是否需要叫救护车，毕竟这个年纪摔倒确实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况且刚刚那两名保安的态度确实很糟糕，李为不确定在摔倒之前，老人是否还有别的伤口。

老人温柔地笑了笑，用眼神示意李为可以坐到自己旁边空着的位置上。她的动作缓慢，鼻翼两侧的法令纹深深地延伸到嘴角，透露出岁月的痕迹。

“需要帮您打电话给家人吗？或者帮您叫警察？”李为本能地想帮助老人，刚刚保安的行为已经足以追究责任。

“不用的。”老人的食指轻轻蹭了一下眼角，似乎是在阻止泪水滑落。

两个人之间陷入了短暂的沉默，老人只是喝了几口水，意味深长的看向远处的天空。

她身上的连衣裙宽松而舒适，几条熨烫过的褶皱昭示着她的细心。脚上的白色厚底运动鞋左脚鞋底明显磨损得更厉害，宽大的裙摆遮住了她因年老而变形的身体。她的手边斜放着的弯头拐杖光滑到几乎褪色，用来防滑的网球底也已磨损殆尽。

“玛丽·怀特。”老人自我介绍道。

“Evan·李，很高兴认识您，怀特夫人。”李为礼貌地回应。

“很高兴认识你，Evan。你是一名律师？”怀特夫人问道。

“是的，我在这家律师事务所工作。刚刚听您说需要一名律师，或许您可以考虑一下我们事务所。我们有着二十年的从业经验。”李为认真地介绍道。

怀特夫人没有回应，只是低下头看着手中的文件夹，轻轻地抚摸着里面的文件，小心翼翼地撚平上面的褶皱。她的神情複杂，眼皮轻轻地抖动了几下，似乎想要极力的掩盖着某种情绪。

李为的律师本能让他尽量避免窥探别人的隐私，但放在老人腿上那一打厚重的文件，还有几张陈旧报纸上零星的标题，让他还是忍不住偷瞄了几眼。

“如果感兴趣，你可以拿回去看看。”怀特夫人把文件递给李为。

“可以吗？啊，不是，我是想问，您是打算考虑我们事务所吗？”李为连忙问道。

怀特夫人把文件塞到李为手里，摆了摆手，又摇了摇头，说道：“不过是一些旧资料罢了，你想看就拿去吧。我的时间不多了，下一班汽车马上就要开走了。很高兴认识你，年轻人，愿上帝保佑你。”

李为握着手中的文件，目送着怀特夫人渐渐远去的背影，脑海中浮现着她刚才抚摸文件时那複杂的神情。

“究竟是什麽案子？竟能让大楼内所有的律师事务所望而却步？”

入夜的老旧公寓楼里，楼下出租车鸣笛的声音透过窗户传入屋内。红砖公寓挡不住城市夜生活的喧嚣，即便是地板上铺的羊毛地毯也会因走动让老旧的地板发出吱呀声。

淩乱的文件从餐桌一路铺到沙发旁的地上，电视里播放着当日的新闻，办公桌上的电脑屏幕停留在一个网页的标题上：

“阿特丽斯4号案件。”

见面

第二章监狱

“晨浩哥，江湖救急！”

两个小时后，温晨浩看着手中的文件，眉头紧锁了好久，才开口问道：“为子，这是你新接手的案子？”

“不算是，”李为回答，“今天在公司楼下遇到一位老人，她看到我对这个案子感兴趣，就把她手里的资料给我了。”

“想不到阿特丽斯这麽小的镇子，竟然还有过这麽大的一桩案子。”温晨浩撇了撇嘴角，感叹道。

“你知道这个小镇？”李为有些意外地问道。

“嗯，不算太远，大概不到三个小时的车程，去过几次。为子，我觉得这个案子不适合你。一来是这个案子的年龄比你都大；二来是你现在初出茅庐，没必要给自己找这麽难的案子。”温晨浩把文件放回桌上，劝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