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怜语慰卿卿(33)
作者:重皿 阅读记录
晏歸吩咐:“好生葬瞭吧。”他抱著她,往回走。
他先前抱她,雖然瘦,但是有重量。
現在抱她,輕飄飄紙一樣的薄。
晏歸遲遲不回,侯府早已派人催促。
侯夫人掛念兒子,幾次三番要親來這裡。
晏歸早就該走,卻一直拖到現在。
為的什麼,親見到的人心知肚明。
盛夏到來的時候,小善的飯依舊用的少。
她瘦的不剩幾兩肉瞭。
養的那些雞鴨卻一天天肥瞭起來。
現在的晏歸已經不再有顧忌,親衛們出現在她面前成瞭傢常便飯。
小房子裡又添置瞭許多與它不符的東西,皆是出自那位金尊玉貴的小侯爺之手。
但他好像一下忙瞭起來,並不像之前,日日都待在這裡。
但他也會每日都回來,出去時也會派人在這裡守著,將她好生看護。
這些人裡,能與小善說得上話的,可以稱之為朋友的,就是大個兒。
他心性簡單,將她真正當做朋友。
在陽光尚好的時候,他會坐在廊簷下,抱著肥屁股的雞和小善搭話,問出一些簡單到常人不能理解的問題。
通常情況下,能得到十之一二的回答。
她瘦的可憐,小鼻子小臉的一張面龐上,隻有眼睛大的出奇。
大個兒問她:“你為什麼不吃飯呢?”
小善愣愣擡頭,說:“我不餓。”
大個兒又問:“那你想吃什麼呢?”
她的眼珠蒙蒙,泛起霧藍色的黯淡剪影。
剪影裡有個老媼,握著勺柄攪動著濃湯,一下一下,在回憶裡鐫刻深邃。
虛虛掩著的的門外,有靛藍色袍角一閃而過。
晚間的時候,小善就吃上瞭疙瘩湯。
手藝其實不很好,和嬢嬢做出來的完全不是一個味道,還有些面疙瘩半生不熟,一看就是做瞭好多次才成功,連裡面的疙瘩梭都是精細挑選出大小差不多的來。
晏歸也瘦瞭,棱角分明,愈加淩冽,瞧著她用下飯,才稍稍舒展眉頭。
疙瘩湯吃瞭半碗,一會兒又全須全尾從胃袋裡翻滾出來。
鍍金嵌玉的一張臉上,複又陰雲密佈。
比吃不下飯的本人還要冷淡蒼白。
“叫大夫。”
換瞭不知多少個的大夫,都說是心病還須心藥醫。
庸醫、庸醫。
他輕輕掩上門,轉身時又換瞭另一幅面孔。
價值連城的東西在他手裡以一個流暢拋物線的角度擲出去,隨即輕飄飄地:“收拾瞭,別叫她瞧見。”
親衛們戰戰兢兢,真心禱告那小娘子能快點兒好起來。
不然這房子裡東西放的速度都比不上摔的速度瞭。
再進去時,他又恢複原本的冷靜。
後來有一段時間,親衛們看著小侯爺竟然信起巫蠱來。
拿小米包著白佈,在她熟睡時隔著她的發頂轉圈,一邊轉一邊低低喚:“小善回來瞭麼、小善回來瞭麼……”
動作半生疏,後面倒是駕輕就熟起來。
親隨們都覺得,不知是小善病瞭,就連晏歸都病的不輕。
正經的大夫治不好的病,就琢磨些歪門邪道。
連巫醫說她是思慮太過,三魂七魄跟著她的親人去瞭陰曹地府,需要有人給引著領回人世間,這就是俗稱的“招魂。”
她不知道,他日日往返於江陵和長樂之間,一條祀百川,在晏歸心裡種下牽掛的種子,叫他披星戴月,仍不覺疲累。
晏歸今日晚歸,與政敵唇槍舌戰,被絆住瞭一會兒。
快馬疾馳奔回來,見到屋裡亮著半盞燈燭。
暗夜寂寥,推開門時,屋裡的暖氣消融瞭身上濕露。
晏歸眉心微動,覺得今日蓋有些地方不太一樣。
他掀開層層帷幕,裡面有個脂粉軟玉堆砌成的小娘子,依依地笑著:
“花奴,我們明日去采婆婆丁好麼”
滿天神佛終於聽到他的禱告,將他的小善,還回人間。
佛子
隻是莊周夢蝶,蝶夢莊周。
不然小善醒來怎會看到泣淚的燭海漫天,和高不見頂的金身佛像。
腦袋針紮一樣的疼,她起的猛,眼前閃閃白光。
“善信可醒瞭?”
她扶額坐直,手肘撐在身前,這才看清面前。
驀地呼吸一窒。
她認得他。
那日浴佛盛景,他於蓮花坐轎前,為她禱告祈願,柳枝兒葉落在額心,冰冰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