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怜语慰卿卿(57)
作者:重皿 阅读记录
等他再回來時,手裡拿著紙筆和墨碟。
他坐在她旁邊,一個不遠不近的距離,拿起小善已經糊好的一隻花燈,用筆在上面細細描摹。
安靜美麗地、
連睫毛顫顫掃下的陰影都如此料峭。
小善側眸望去,又掃到他略略翹起的唇角,順著視線望過去,小善看見他筆下栩栩如生的兔子眼睛浮現在花燈上。
——原來他是在為自己的傑作而感到開心。
小善仿佛窺見瞭這位不染塵埃的佛子聖尊的一點孩子氣和小心思。
她不由得笑瞭起來。
兩兩對望,佛子很美麗的眼睛有瞭她的倒影。
因為這裡沒有江溪,隻有後院鑿出的一個養魚的池塘,於是放花燈的地點就定在瞭那個地方。
佛子和小善一前一後,小善想起來上次自己困在迷瘴中,是他用背雲牽著她走出來,如今他的肩頸上空落落的,那條很好看的背雲已經被拆開瞭一半,用作瞭自己腳腕上的佩飾。
那鈴鐺隨著腳步聲響起來。
鈴、
鈴、
鈴......
一步一響。
有異物感的腳腕忽而發起燙來,小善走快瞭幾步。
池塘其實不很小,有一個供人下行的階梯,濕漉漉,佛子輕聲,“小心,”
小善點點頭,註意著腳底下。
她忽然發現,快走到水邊的時候,魚兒也慢慢遊動過來,這些好吃懶做,又沒有天敵的魚兒長得格外胖,尾巴尖都不大能看見。
此時它們慢慢悠悠遊到佛子腳邊,竟然是不怕人的。
小善一時驚異。
心想難道連佛子養的魚都如此通靈性麼。
摒塵好像看出瞭她就在嘴邊的疑惑,解釋道:“我一來這裡,它們就知道是來喂的,免不瞭討食吃。”
頓瞭頓,又說:“那隻肥貓來它們就躲開瞭。”
想是辯解。
小善依依地笑起來,說原來是這樣。
佛子垂眸,看她將兔子花燈從懷裡拿出來,很珍惜地拿小手摸摸兔子耳朵,才說:“摒塵師父也許個願吧。”
遊魚撥的水粼粼蕩開,佛子頓瞭兩秒,才道:“無願。”
小善說:“世人皆有願。”她剛說完,驀又想起,他是遠山之巔的佛子,早已超脫俗常之外。
因此隻尷尬笑笑。
“摒塵師父,你定會寫字吧。”她歪頭,很不好意思地,“我自小沒有讀過書,並不識得字。”
佛子問她:“要寫什麼?”
他持筆的時候,袖口微微擼起,那隻玄鐵打造的刑具就露瞭出來。小善忽而一掃,發現他傷處泛白,卻並無血跡。
是如何忍痛洗的幹凈,才是這樣的。
佛子眉骨底弓,淡聲:“寫什麼?”
小善方才回神。
思頓片刻,才說:“就寫郎君康健,事事如意。”
佛子並未多問,一時後說,“寫好瞭。”
小善說:“既然都已經寫瞭,這兩隻兔子一塊兒相互陪伴著,再寫上一個好不好。”
佛子這才正眼瞧她。
小善隻顧著看兔子燈,並沒有註意到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她一面描摹著佛子寫好的那張紙條,很愛惜地塞進兔子燈裡,一面說:“另一個,就寫,希望摒塵師父早日修成正果,不要再痛瞭。”
她雖不知那玄鐵護腕是做何用的,也知世人常說若證大道需歷經八苦八難,才能修成正果。
咚——
是懷安寺的鼓聲。
鈴鐸繒幡,微風遙擊。
寺人們晚課的時間到瞭。
花燈尚一放進去,那些不怕人的魚兒很新鮮似的,拱著那兩盞燈往池塘中央去,兩盞兔子燈依偎在一塊兒,很親密似的。
今夜繁星點點,小善鴉青的發絲垂散在背後,毛絨絨,很稚氣。
摒塵聞得這世間嫁瞭人的女子梳婦人發髻,頭面俱都顯現,然她卻不是這樣。
她生的很顯小,或者本來也不大,還是個看不得世間疾苦的孩子,聞得別人身上的傷處都忍不住掉淚哀嘆,隻卻過早被人掠奪,逼迫識瞭巧宗,半截斬斷作瞭人婦,半截還尚未開化。
她聲音很軟地,依依問起,拿他當個大哥哥,“摒塵師父,你曉不曉得常州離這裡多遠呢?”
摒塵:“行路不停,也需數十個日夜。”
數十個日夜,那自然是很遠的瞭。
她“喔”瞭一聲,失落寫在臉上,很淺顯容易懂。
她不說話瞭,低頭隻是走路,摒塵的心緒卻不知為何燥鬱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