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叁繼續居高臨下：“府裡規矩，後宅不經傳召不能私自來前院，更不能私自拜見殿下。”

“你連這點規矩都不知道？”

他繼續惡語相向：“都走到殿下院子前瞭，沒少花錢打點吧。那幫子吃閑飯的侍衛竟然敢放你過來。”

範娘子見周叁不依不撓，三言兩語就要給她治罪的意思，連忙請罪。

她雖性子溫吞，但也不是傻子。知道自己見晉王的打算是要落空瞭，立馬及時止損。

範娘子將手中小盅子往前送瞭送，端到周叁眼前。

她溫柔一笑：“周大管傢言重瞭，妾沒有那些歪心思。”

“這參雞湯本就是要孝敬您的。”她柔柔一欠身，端的是弱柳扶風，我見猶憐。

周叁見她示弱，心裡的惡念頭又被滿足。

晉王把他當狗，但在外面，他一定要出瞭心裡這口惡氣。

他奸笑一聲，粗魯接過瞭範娘子手中精致的小盅子，冷哼道：“算你識相。”

範娘子看著周叁遠去的背影，滿臉愁容。

晉王已經冷落她幾個月瞭。這王府中，晉王不愛的東西是沒有人看得起的，她辛辛苦苦籌劃瞭一個月的計劃，被周叁就這麼阻撓瞭。

她清澈溫婉的眼眸中不由得劃過一絲恨意。

茶花無香

晉王府

疏影搖曳，草木深深。

晉王擱下手中書卷，從榻上站起身。

他面色陰沉，薄唇微抿。周叁剛從他寢殿出去，他方才的怒氣還未消。

外面陽光正好，斜斜灑進窗欞卻被寢殿中層層疊疊的紗簾擋住。整個空間昏昏沉沉，誰進來都會感到壓抑。

晉王慢慢踱向偏殿窗口

——寢殿裡唯一沒有掛紗簾遮擋陽光的地方。

日光斜射，塵埃飛舞。

一排嬌豔的山茶花整整齊齊排列在窗下，正在日光裡盛放。

晉王走上前，彎腰拾起地上掉落的幾朵花，將其塵土輕輕拍打幹凈，小心放在瞭一邊小幾子上。

山茶花又名斷頭花。

因其他花凋落總是一片一片，零零散散飄落在地，而山茶花凋落，卻是一整朵整個落到地上，像是一團一意孤行的火焰。

男人挽起寬大衣袖，執起小幾子上的水瓢，從一邊水缸裡舀瞭一瓢水。修長指節在日光裡透著晶瑩的白。

水清清涼涼，零零落落灑過一排茶花，水珠掛上花瓣，好似美人含淚，嬌豔欲滴。

他神情專註，看似在認真澆花，更像是在想事情。澆花的動作不疾不徐，慢吞吞的像是在享受。

他陰鬱的面容因為紅花和日光變得和緩。

男人蹲到瞭地上，細細打量著眼前的花，長發披散垂地，寬大衣擺堆疊，平添瞭一抹風流。

他像是看著眼前的花入瞭迷，輕輕擡起一支，鼻尖輕嗅。

他忽然低低笑瞭一聲，沒有味道。

山茶花是沒有什麼香味的，若是硬要仔細聞，也隻可聞見一點點若有似無的清新味道。

“雲瑾，你都死瞭。那麼可憐的一個，那麼弱小，輕輕一碰就死瞭。”他笑一聲。

“可是，你陰魂不散啊。”

“我每晚都能夢到你，夢到你捧著那盆枯死的茶花，在哭。”

“我怎麼哄都哄不好。”

他看著手中豔紅色的茶花，聲音是難得的溫柔，像是情人間的私語。

“後宅中那些女人，沒有一個像你的。她們連你的一根手指頭都比不上！”

他忽然情緒激動，手緊緊攥住瞭枝頭的那朵茶花。

指節因用力而泛白，鮮紅的花汁從指間淌下，有的一股股流入他的袖子，有的滴答落到地上，紅比鮮血。

他笑得輕蔑，“像你又有什麼用？”

他眼下烏青，皮膚不健康的白，眼中又泛起血絲。

後宅中的那些女人，每個都像她，每個都不是她。她們有的眉眼像，有的神態像，有的背影像，但沒有一個性格像她，像她一樣，是一團熱烈的火焰。

於是每次他興致勃勃從外面納進個女人，沒過多久就會感到厭倦。剛開始的恩寵有多盛，後面就會多冷淡。他已經記不清後宅中有多少像她的女人瞭。

晉王松開瞭手中被擠壓變形的花朵，手心被花汁染紅，鮮紅一片。

趴嗒一聲，整朵茶花落地。

他冷冷起身，仿佛方才情緒激動的是另一個人。

長發一半披散，一半束起。衣袖垂下，擋住他被染紅的手心，宮縧順直垂在身側，勾勒出他消瘦身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