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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淮盼(9)
作者:迎才 阅读记录
是以用過飯食後,婦人便帶兩個孩子早早歇下瞭。
可才睡下一個時辰,周甘棠便被一陣一陣的嘈雜聲吵醒。
她睡眼惺忪的看瞭眼左側酣睡的阿希母女,又瞧瞭瞧右側四仰八叉依偎在她腳邊的福娃娃,一想到明日就要將這個小東西還瞭回去,突然間竟還有些不舍,正傷感著便聽見門外窸窸窣窣的聲音愈來愈大——
“江對岸是… …是打戰瞭嗎?”
“這麼多年不都好好的,怎麼突然就打起來瞭?”
“別看瞭,回去收拾收拾東西快跑吧,看這陣仗別一會兒打過來瞭!”
打戰?
打戰!
年紀雖小,可這兩個字意味著什麼周甘棠還是懂的,她搖醒瞭阿希母女,自己趕忙下瞭榻,衣服都來不及披上一件的直接沖出瞭房門。
一路疾跑著來到淮江邊,對岸的景象叫她終生難忘。
火光沖天。
血流成河。
肝髓流野。
刀光劍影間周甘棠的身子慢慢癱軟跪地,她哭喊著想說些什麼,可所有的話都卡在喉嚨處根本發不出聲來,心痛如絞、撕心裂肺。
眼前的一切隨著淚如雨下終是變得模糊起來,恍惚間一支箭尾帶火的流矢失控般朝她奔來,就在箭頭的最尖處即將觸碰到她眼簾之際,一道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聲音在耳畔響起——
“周甘棠,醒醒。”
“如今,你是秦徊。”
三月會
“如今,你是秦徊。”
待自己的聲音隨著一層層淡黃的濃霧消散後,榻上女子的意識也從一片混沌中抽脫瞭出來。
是啊,如今她叫秦徊,是蒙詔國四大“征”字頭將軍中征南大將軍秦有時的養女。
秦徊緩緩睜開雙眼,卻還沉浸在方才的夢中久久不能釋懷,直到緊緊盯著頭頂素紗帳幔的眼睛幹澀難忍,她才吃力的眨眼。眼眶瞬時便盈瞭淚光,溢出的淚珠子一半順著臉頰流向耳蝸,另一半則一路順滑的滴落在軟枕上。
她可算是緩過神來瞭。
阿娘說的沒錯,入睡前隻要將雙手放在胸口處準能做夢。
思及此,秦徊不免在心中輕嘆瞭聲,這些年來但凡她又想她們時都會以這種方式回到她眠思夢想的時光,隻是——
隻是不過才過去七年,怎的在夢裡的畫面中對阿娘、楊自信、阿希,甚至是那個人的面龐都越來越模糊瞭?
腦袋昏昏沉沉的,秦徊揉瞭揉酸脹的太陽穴,待坐起身後便第一時間輕喚瞭一聲“春祺”。
話音剛落,隻見辰時的曦光隨著打開的門縫洋洋灑灑的輕瀉入屋內,將空氣中漂浮的毛絮照的清晰可見。
“奴婢算著小姐就是這會兒該醒瞭。”春祺擡著一盆溫度適宜的熱水走瞭進來。
凈面後秦徊坐在妝奩前,鏡中照出一張朱唇粉面、明眸皓齒的面龐,但因舟車勞頓,又連著幾日被夢魘纏身,面上難掩倦色。
今日是蒙詔國一年一度的三月會,一月前她便隨著兄長一同從青索城出發,一路馬不停蹄的終於是在昨晚宵禁前才趕到皇城所在地——安寧城。
春祺擡著一把色澤圓潤光亮的雕梅白牛角梳,站在秦徊身後,小心翼翼的將主子打結的烏發一一理順,邊梳著嘴裡邊便忍不住抱怨:“每年這天氣才轉暖小姐這頭發就打結得厲害,梳掉瞭這麼多頭發,春祺都不忍去看。”
“傻氣,不過是頭發而已,掉瞭還會再長的。”
秦徊本人反倒不甚在意,小的時候她的頭發就生的枯黃,能長成如今這個樣子她已經很滿足瞭。
春祺嘆瞭口氣便沒再說什麼,待將主子的頭發都梳順後才又開口道:“今日三月三,小姐打算綁何種顏色的頭繩?”
說這話前,秋祉便擡著一個匣子走瞭進來,此時她將繪有錦繡山川圖的髹漆蒔繪湊到秦徊眼前:“小姐慢慢挑。”
春祺與秋祉是秦徊入瞭秦府後便被兄長安排來貼身照顧她的婢女,前者與她年齡相仿,活潑機靈,後者比她年長幾歲,性格沉穩。
秦徊伸出還算白皙的尖尖十指,將置於蒔繪中顏色各異的頭繩來回摩挲瞭個遍,那雙藏在如羽扇般柔軟纖長睫毛下似龍眼肉般大的眸子也隨著手指來回搖擺,思索良久心裡也沒個主意:“不如你幫我挑吧,今日過節,除瞭平日總用的靛藍色,其他顏色都行,多謝瞭。”
繼而擡起雙眸,對著鏡中除瞭自己以外映出的另一張圓潤的臉龐道:“春祺,得勞煩你今日幫我多編幾股辮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