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直瞭身子，剛剛好罩住燈光垂下的陰影，看著她。

“所以，你有選擇，你現在就可以跑。”

瓶子被他重新丟回抽屜裡，他再回身。

“怎麼樣？你走嗎？”

梁寧希對著他被隱在陰影裡的那雙眼睛，那是一塊寒到刺骨的冰。

他聲聲下沉，唯獨在說那句“你走嗎”的時候揚起聲調。

無數隻蚊蟻在梁寧希心外抓，她覺得整根喉管都被堵著，像溺在海裡，快窒息。

“走？”她呵地一笑，“你想分手是嗎？”

陸應和坐下來，燈光又重新撒回梁寧希身上，“你現在看到瞭，我有抑鬱癥，而且，很嚴重。”

他拉開襯衫袖子，手臂內側攀著一長條觸目驚心的傷疤，在枯黃的光下，更顯可怖。

他把那條疤懟在她面前。

“我寫過遺書，也想過去死，我比這些藥更破，更爛，配不上你。”

“所以，現在正好。”

他說這話的時候很冷靜，幾乎沒什麼情緒波動瞭，好像再往前推幾秒，說出“你他媽”那三個字的人不是他。

人在吵架的時候，尤其是在與自己在乎的人吵架時，腦袋是空白的。

梁寧希沒空搭理那條疤從何而來，也沒空探究他言語裡是否有其他含義，她隻聽見瞭自己能聽清的。

“正好？正好分手是嗎？行，”梁寧希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所有壞情緒，她伸手在背後搭好扣子，“說白瞭，就是玩玩嘛，我也不是什麼玩不起的人，你何必冠冕堂皇？”

扣子被重新搭上，她冷笑，“我居然沒發現你陸老板也開始學會找借口瞭。說什麼配不上我？扯什麼犢子？一個抑鬱癥，讓你弄得像什麼絕癥一樣，你有病你很瞭不起對嗎？”

她聲調越說越高昂，隨手抹瞭把眼淚，吸瞭一口氣。

“行，”她說，“你守著你所謂的破秘密過一輩子，我他媽不奉陪瞭！”

她摔門離去。

也就是這一回，他們好久都再沒聯系過對方。

其實，當天晚上梁寧希就意識到是自己做錯瞭，待氣消之後回想，才發覺自己當時說的話有多離譜，但她要面子，她不肯服輸。

唯一一個讓她掉眼淚的男人，她抹不下臉來找他求和。

就那樣過去瞭一個月，他們不說話，不對視，甚至於在樓道裡碰見，招呼也沒打。

梁寧希後悔瞭，她要拋下所有沒意義的臉面去找他，卻被先瞭一步。

枯枝抽出嫩芽，緩緩生長，他站在門外，她就又忍不住哭瞭。

相愛的話，需要跨越什麼鴻溝呢？

微風、夜空、還有新抽的嫩芽，都在提醒：我愛你。

陸應和撫掉她眼淚，把吻輕輕落在她眼下。

他先說：對不起。

……

不過這事後來就發展的有些奇怪。

大抵還是人難移本性。

他又開始嘴欠，勾唇一笑，刮她鼻子，“你哭起來實在太醜瞭，聽話，下次還是別在我面前哭瞭。”

“……”

梁寧希猛的把他推開，“我醜？”

“哭的時候有點。”他又親上來。

她掙紮，他卻不肯移開唇舌。

然後，

“啪——”

不小心一巴掌打到瞭他臉上，寂靜的屋子裡赫然一聲響，驚天動地。

再看，一道醒目的紅印。

陸應和松開她手捂著臉，一副吃痛表情：“這一個月你背著我練九陰白骨爪瞭？”

這場莫名爆發的爭吵算正式落下帷幕。

可是關於他突然的生氣，關於那個病，他都沒有解釋，任她鬧，任她撒嬌，無論如何，也不肯松口。

……

“你確定嗎？”陸應協問。

或許是高峰期的緣故，他們被暫時堵在瞭路上。

梁寧希對陸應協點瞭點頭，“可能他不想讓你們替他操心吧。”

她隻能勉強這樣猜想。

陸應協嘆瞭口氣，“他什麼也沒對我們說過，阿和他呀，平時就不愛跟傢裡來往，孤僻得很，也不知道怎麼就成瞭這樣一個性子。”

“不跟傢裡來往？”

“是啊，”陸應協徹底扣上瞭電腦，一臉愁容，“很久瞭，小時候還總是像個尾巴一樣跟著我，長大瞭就不一樣瞭。上瞭大學和我們大吵一架之後自己不管不顧就出瞭國，畢業瞭也不肯回北林。”

“出國的事沒和你們商量嗎？”梁寧希有點詫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