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六的上學期功課其實已經非常緊張，尤其對有志於升學的學生來說。張薇薇傢在澳洲有親戚，所以老早就計劃出去鍍鍍金，順便覓得好郎君，做全職太太。

張葳葳從記事起，媽媽就是傢庭主婦，她也並不覺得當主婦有什麼不好，反而社會上那些拼得頭皮流血的大學生，走過大學教育的獨木橋，一畢業也不過拿兩三千塊，在格子間裡一坐八九個鐘頭。實在辛酸。

“晚上的補習班你去不去？”

陳星依寫完最後一個句點，合上練習簿，擡頭看瞭一眼張葳葳，她不像張葳葳這般有恃無恐，書讀得不好，陳父陳母十分念叨，再加上一個處處爭先的小妹，成績單上要過得去才行。

笨鳥先飛的學生便是靠補習班，本來張葳葳也報瞭補習班，兩個人說好共進退，不過才上兩三節課，張葳葳已經打退堂鼓。

張葳葳聳一聳肩，“我今天已經累死瞭，再學下去，恐怕英年早逝。”說完揶揄地笑道，“模特小姐，你何必如此自苦？”

“噓……”

陳星依趕忙比一個噤聲手勢，慌張地左顧右盼。

她在學校本來風頭就大，被人知道現在拍雜志做模特，恐怕又要惹來一陣騷亂——雖然陳星依心裡覺得這是早晚的事兒，並對這個將要到來的事兒有些期待。

畢竟，哪一個女仔不虛榮，哪一個女仔不嫉妒？

張葳葳撇撇嘴，她也知道自己有個漂亮的出風頭的女朋友，兩個人走在路上，張葳葳總是那個不太被註意的女仔。

其實她也不難看，相貌有八十幾分，又愛打扮，隻是跟陳星依在一處，總不免要被忽略一些。也因著這個原因，陳星依從小到大，女生朋友不多。

誰不想自己一枝獨秀，多被人註意？

*

小男友凱文下午有籃球比賽，還沒有結束，陳星依便一個人去附近的茶餐廳吃晚飯。飯也沒吃幾口，林傢棟說模特兒要保持身材，纖細身段有利於上鏡。

這話她是聽進去瞭。

之後便去補習班上課。補習班在學校附近的居民區，是一片有三十年以上房齡的老樓。一捆捆的黑膠線橫七豎八地搭在頭頂，樓上便是探出來晾曬的衣服鞋襪，女人內衣也常能看見迎風飄搖。

雖則如此，這裡也算是近水樓臺，因為挨著高校，課外補習業務大有市場。許多中學老師或是大學生便在附近租房子，賺些外快。

從茶餐廳出來，經過一條大馬路，拐兩條小巷子便是補習班所在。這條路她是走得極熟的，而且周圍人來人往，絕無危險。

陳母先前接送過幾次，後來看地方還算安全，且多是學生，便放心讓她自己去補習。

跟往常一樣，補習到晚上八點鐘，陳星依收拾書包出補習班。時間還不算晚，這座港口城市晚間異常繁華，天上的星子加上明亮路燈代替太陽，繼續輝映這座快速發展的國際都市。

隻是今天一走進小巷，陳星依就覺有些古怪。她前後看瞭一圈，似乎並沒有異樣。

轉眼走到路口，隱約有人聲傳出，不是平常的聲音，倒像是哭聲和叱罵聲合在一起。陳星依往裡瞥瞭一眼，遠遠看到幾個側影。身上的制服裙明明就是附近女中的，跟陳星依的一模一樣。

陳傢的傢訓一向是自身安危最重要，香江人多，壞人也多，十幾歲的女孩子（尤其漂亮女孩子）最易遇上危險。陳母交代過：守望互助什麼的，在自身安危面前並不重要。

陳星依本不欲多管閑事，但看到瞭瑪利亞女中的制服裙，本著同門之誼的精神，鼓一鼓勇氣，腳步輕輕地走進小巷。

——是五六個女孩子，圍攏站著，中間有個瘦瘦的長卷發女孩，正在輕輕啜泣。

突然，“啪”的一聲，為首一個高高壯壯的女孩甩瞭一記耳光給那個長發女孩，後者纖瘦的身子一晃，幾乎摔倒在地。

陳星依嚇瞭一跳，這女孩好大戾氣，有什麼爭端才聚在這裡毆鬥？其他女孩並不覺得不妥，反而應和著高大女生，輕笑著，說那被打的女仔活該如此。

那長發女仔的卷發淩亂地披在肩頭，臉上淚痕宛然，還有被打的紅印，又被這群女仔氣勢洶洶圍在中央，逃也逃不脫，十分淒楚。

陳星依隻恨自己今天沒帶無繩電話出門，管他什麼打架鬥毆還是欺淩弱小，先打三條九出去，自有警察出頭。

其中一個女孩註意到陳星依，面露警惕之色，趕忙招呼那高壯女孩留意，其他人也停下剛剛的討論，看向陳星依這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