語氣有些不滿，又帶著點老人傢的撒嬌，那種明知有人小心翼翼侍候，偏要故意給對方找些麻煩，以證明自己存在感的矯情。

李傢翰輕咳一聲，索性往前走幾步，邊走邊說：“爹地，聽管傢說你在吃飯，還想著會不會打擾你。”

李唯庸半張臉冷下來，“你來瞭。”語氣已是克制的隱忍。

李傢翰心頭咯噔一下，完瞭，他從未見過李唯庸這副模樣，心頭不免惴惴。視線落在一旁站著的女人身上。

“王秘書也在啊！”

名義上是秘書，圈子裡的人都知道王青書是李唯庸晚年的紅顏知己。

她不過四十歲左右的年紀，形象不錯，一雙媚眼頗有風情。因為保養得宜，看上去也就三十出頭。畢竟早年是做大佬秘書的嘛，身條臉蛋跟香江電視臺的女主播比，也差不到哪裡。

王青書笑道：“是二公子啊，來，快請坐！二公子還沒吃過午飯吧？我去取一副碗筷。”

半屋子候著服侍的工人，哪用得著王秘書，但人傢就是願意放低身段，伺候瞭老的，再伺候小的。而且，一看氣氛，就知道李老爺子要教子，她這身份，到時勸也不是，不勸也不是，不如趁機開溜。

王秘書走後，李老爺子把工人也都遣散瞭。喝瞭一口的老火靚湯也推到一旁，他拿起筷子，搛起翠綠的苦瓜。入口微苦，這玩意兒真不是給人吃的。

李傢翰在老爺子對面找瞭把椅子坐下。心說，倒是很聽王秘書的話，枕頭風吹得好，真怕老爺子送半副身傢出去。

“爹地，你找我？”

李傢翰在老爺子面前就束手束腳，格外乖巧起來。李唯庸身上自有一種威嚴，連親生子也覺高山仰止，有點不太好親近，又絕對不想也不敢得罪。

“馬氏那邊的事，你打算怎麼處理？”

李唯庸的語氣緩慢冷靜。

“證據已經齊備，人證物證都在，一旦報案，馬彪會因著自己殺害麥琪爾，以及企圖殺死孫南孚的惡行受到懲罰。”

李傢翰不敢瞞老爺子，他做這件事本想隻做幕後英雄，給孫南孚暗地裡支持。

不過事情已經鬧大，估計馬彪現在也知道他在背後搞鬼——他若找不出來誰在背後陰他，豈不是在道上白混瞭這麼多年？李傢翰推測，馬彪找上李唯庸是遲早的事。

會以何種方式呢？

“你覺得馬彪會乖乖等警方上門來抓？他手下那些馬仔又會乖乖待著，不生事端？”李唯庸沒瞭胃口，放下筷子，把清炒苦瓜片推到一邊。

“爹地，”李傢翰道，“馬彪這個人做事太極端，上次還在李傢的貨裡夾帶私貨，一旦被警察發現，後果不堪設想。”

“那件事你做得還算有分寸。我以為已經擺平瞭。”李唯庸語氣松弛些。他在二十幾歲，已經是鐘表行的經理，從站櫃臺的小夥計做起，察言觀色，很懂幾分人情世故。

這一代的孩子個個卻讀十幾二十幾年的書，多少有些理想主義的癡相。象牙塔裡哪看得到這世界實際上發生瞭什麼？

他有意歷練次子，便讓李傢翰處理跟馬氏的摩擦，誰知他一不做二不休，倒是擒賊先擒王起來。

“馬氏把持香江八.九成的海上生意，運費連年擡高，就算是李傢也拿他沒有辦法。其他想入主海運生意的傢族卻懾於馬氏的威力，即便放低身段，也不過碰一鼻子灰。我不信，這些年您不想吞下馬氏舢板行？”李傢翰道，偷眼瞧李唯庸的反應。

老爺子皺著眉頭思索片刻。

“這一次，你有把握？”

果然，老爺子生氣是怕他太過稚嫩，一擊不成反而被馬氏打擊。如果有把握拿下馬氏，鯨吞舢板行，李傢何樂而不為。

李傢翰微微一笑。

“何止有把握，我手上的證據能讓馬彪牢底坐穿，到那時，馬氏舢板行分崩離析，正是入局最好的時候。”

“阿翰，你詳細跟我說說！”李唯庸用餐巾紙擦瞭擦嘴，來瞭興致。

正說著，王秘書笑盈盈地送碗筷進來，放下就自覺回避瞭。

李傢翰正好也餓瞭，挑著自己愛吃的菜，邊說邊吃瞭起來。

飯沒吃完，一個工人急急火火地進來，對李唯庸道：“老爺，有客人求見！”

“誰？”

工人把大紅的拜帖呈給李唯庸，李傢翰瞥一眼，這是多少年前的老皇歷瞭，居然還有人送拜帖。

李唯庸掃瞭一眼拜帖，面色驟然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