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星依忍俊不禁，扭過臉笑瞭一下。暖黃燈光拂在她側臉, 映出一個優美輪廓, 鼻子、嘴巴、下巴的弧線大約是黃金比例, 堪稱完美。也難怪一向眼光毒辣的林經紀會當街選中她做模特。

李傢翰伸長脖子去看，美人兒笑瞭, 他看得發癡。更加篤定陳小姐對自己不是沒有情意。

隻是這情意存著試探和不安，情意的主人又不甘心放手。

“你那一盤，本來是要給美國來的大塊頭。”陳星依輕聲說，擡頭看瞭李傢翰，又移開目光，“男侍者在裡面加瞭別的東西，我湊巧看到，念著同胞之誼，所以才故意毀瞭你的菜。”

她說同胞之誼，但同胞有十幾個億，哪能個個顧念。

李二公子作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這麼說來，我謝的不應該是陳小姐的青眼相加，而是救命之恩瞭！”

陳星依轉瞭轉眼珠，不敢居功至偉。

“不是毒藥啦，隻是口水，救命之恩算不上，或許可以幫李公子免於患上某些傳染病。”

“不不！”李傢翰鄭重道，“吃人口水，還是臭男人的，實在生不如死，陳小姐此舉比救命還要重大！”

他說著，身體半晃著，彎腰鞠瞭半躬，可能因為酒意，有些醉態，直起身時幾乎滑一跤。為瞭維持身體平衡，李傢翰趕忙伸出一隻手臂，在陳星依手臂上拉瞭一把。

陳星依沒料到一個奇大的力道壓下來，下盤不穩，被他帶累得身子搖晃，趕忙調整步態，堪堪穩住。

成年人跌跤，真狼狽啊!

陳星依不是第一次見他醉酒，配上他那雙脈脈含情的桃花眼，真有些妖孽味道。

大臂上的手卻沒有撤回，她瞥瞭一眼，無可奈何地道：“李公子，喝酒傷身，往後還是少喝些吧！”

這話聽在李傢翰耳中，又有另一層曖昧。分明是關心，還有些傢常味的不滿，不是親近的人，誰多餘說這種話？

“好，我聽你的，陳小姐！”

一瞬間，某人仰視著陳星依，眼神乖順得簡直像個五六歲的小男孩。是媽媽說什麼，自己就做什麼的程度。

他緩緩直起身，戀戀不舍地松開瞭手。

半晌，李二公子似乎忽然想起什麼，嚴肅地道：“陳小姐，如果我得罪你，你會不會在我的飯菜裡吐口水？”

陳星依無語地翻一個白眼。她才不屑於這種小學生式的報複。

李傢翰堅持問：“會嗎？陳小姐？”

陳星依隻好說：“不會，我絕對不會，你放一百個心好瞭。”

“美人香津，”李二公子轉念一想，臉上又掛出自得的憊賴，“如果是美人香津，倒不算什麼懲罰，而是獎勵吧！”

年輕氣盛、血氣方剛的李公子似乎時常做孔雀開屏的事，不隻對母孔雀開屏，還對一切花鳥蟲魚、豺狼虎豹開屏。總之，高興瞭就開屏；不高興，也要開屏。

陳星依又翻一個長達5秒的白眼，心說，她就多餘做這一步。應該讓李二公子吃瞭男侍者的口水，自己再跑來告訴他！既然是美人，無所謂男女。而且男侍者長得也不算蹩腳。

“約瑟芬——你在哪？”

是羅斯瑪麗的聲音，陳星依如蒙大赦，趕忙出瞭女士休息室，去找夥伴。

-

一忙起來也顧不得朋友，等晚宴快結束，羅斯瑪麗才抽出一點空，來看看老朋友。

“我聽說，你不小心毀瞭某位紳士的一盤菜？”羅斯瑪麗熱切地問。

她在上賓席忙碌，比利時利涅男爵坐上首，是東道主小懷特特意囑咐，要好好關照的貴賓。利涅男爵似乎與小懷特早就是老相識，晚宴的時候交談十分愉快，他的翩翩風度就算在上賓席，也十分引人註意。

“沒關系，不是什麼大事。”陳星依道。

“就算要毀，想必你也有合理的理由。我最欣賞你這副淡定模樣，”羅斯瑪麗笑說，“不像他們，一點小事就像花園裡的鳥兒一樣嘰嘰喳喳。在我們法蘭西，有一句諺語，叫作：玫瑰從來不慌張！”

“玫瑰從來不慌張！”陳星依喃喃重複。這一句倒是很有趣。

“我今天才算見識瞭真正的紳士！”羅斯瑪麗欣然道，“原來我曾經熱愛的那些男朋友，充其量不過是玩伴。他們所有人加在一起，風姿也不及一個利涅男爵……”

“羅斯瑪麗，你曾說羅伯特的眼眸像暗夜的星光。”

“星星落下，不過一塊黑乎乎的隕鐵！”

陳星依咋舌，她最佩服羅斯瑪麗對男人的好興致。隻有最青春的人才狂熱於愛情，到得中年，再狂熱也要在現實裡冷一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