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恭維的意思。我說的是實話。”

“你一向耿直。我信任你！”

“那是自然。好啦，goodnight！”

“good night！”李傢翰又覺不甘，“起碼要好好擁抱一會。”

“好，reasonable，you deserve it。”（合理，這是你應得的。）

陳星依張開雙臂，年輕的情侶抱緊彼此。

李傢翰吻她額頭。

“晚安，我的小仙女。我不能想象，你會從這世界消失。你來之前，我枯坐瞭兩個鐘頭，無限後怕。可憐的小東西，你太美好，所以容易被壞人盯上！”他突然語轉深情，收起習慣性的憊賴和幽默。

“我沒事。”陳星依安撫他，“這是純粹的意外，黑天鵝事件。大難不死必有後福，我一直相信這句話的。”

“一定要長命百歲！”

“一定。”

“我不打攪你，晚安！”

“晚安，祝好夢！”

晚安不知說瞭多少次，終於別過，回到各自的臥室。年輕的愛情鳥，愛情最熾烈時，總是難舍難分、無限繾綣。

然，中國話裡又有一個詞叫：勞燕分飛。

陳星依沖瞭一個熱水澡，浴室裡什麼都有，最高級的牌子，都是新的。毛巾和浴巾的質地非常清軟舒適。

擦幹頭發，走出盥洗室，她在衣櫃角落看到碼得整整齊齊的女士內褲，一疊之多。

裡有還兩條真絲的吊帶睡裙，一條白色，一條是帶黑色蕾絲邊的煙粉色。前者低胸露背，極薄的佈料，透出若隱若現的線條，實在過於性感！好在顏色過得去。後一條就不必評價瞭，過於輕佻的性感瞭。兩條都不是她平常會選的款式。

看著兩條睡裙，陳星依莞爾。這大宅的工人一接到準備睡衣的工作，恐怕是要犯些嘀咕的，到底是什麼樣的女郎要留宿呢？

她一定預估過少主人的審美。

——原來是這樣輕浮的香豔。

又或者，這地方還來過別的香豔女郎，按那位或那幾位的風格準備的？

呀！不能再繼續想瞭！

最忌諱這樣不明不白、糊裡糊塗地聯想下去，平白地給自己惹麻煩。把愛人往這樣不名譽的方向聯想，對他也不公平。

陳星依穿瞭那條白色的絲綢睡衣，性感是真的，好在房間裡隻有她自己。她極羞澀地在穿衣鏡前駐足幾秒鐘，自我欣賞。

陳星依很累，也很興奮。白天的事，現在的新環境，都讓她的大腦處於高度亢奮的狀態。

床頭櫃上有一本英文小說，石黑一雄的《never let me go》。陳星依以前沒看過，她拿起來看瞭一個多鐘頭，才終於有一點睡意。

第 191 章

191

“我們的生命都有盡頭, 也許沒有人真正明白我們都經歷瞭什麼，沒有人覺得自己活得足夠。”

——石黑一雄《別讓我走》

陳星依蒙蒙矓矓睡過去，也不知睡瞭多久。她夢到自己一腳踩空, 從天臺的最頂層掉下去……夢裡那種驚惶和恐懼的感覺太強烈，她一下子醒過來。

還好，隻是做夢。

偌大的屋子，黑暗中, 隻有她一個人。

她感到一種從未有過的孤獨。

她幾歲、十幾歲的時候很少感到孤獨, 傢裡是熱鬧的, 有父母和小妹。國中和小學階段，也是過集體生活, 每天耳邊都有男女學生嘰嘰咕咕的聲音。

即便出門，也不必說。香江是那樣擁擠的一個城市, 人擠人, 人疊人, 還有外來戶懷著歆羨和崇拜，不斷地湧進來。

她現在感受到的這種孤獨無關周圍的喧嘩，也無關是否有親密的親友戀人。人生中第一次，她意識到自己的生命是有可能戛然而止的。推倒圍墻, 她第一次直面生命的脆弱和不確定性, 這種感覺陌生又讓人驚恐。

可以優哉遊哉地過日子的想法，顯得天真又不切實際。要及時行樂，也要更快更努力地去拿到自己想要的東西。

或者, 幹脆什麼都不改變。外甥打燈籠——照舊。等到戛然而止的那一刻到來, 一瞭百瞭, 也沒得計較瞭。

裸露在被子外面的皮膚有一層寒意，一種說不出來的哀傷凝在心頭, 她希望在這個茫然無措的夜晚，有人陪伴。

陳星依起身，她身上隻穿著那件極輕薄的緞子睡衣，走動間，玲瓏曲線似露未露。走廊上並不冷，中央空調以最舒服的溫度發揮作用。

她赤著腳，走到主臥門前。

本來想敲門的，擡起手又定住，這麼晚瞭，還是不打擾旁人休息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