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大哥彈完一曲, 得到祖父贊賞。正得意間, 卻迎來父母雙方的挑剔。當時因是祖父的壽宴，七大姑八大姨之類的親戚非常多，大哥或許是臉上掛不住，委屈之下, 居然奪門而去。

“當時並沒有大人追出去。我覺得大哥很無辜, 明明我彈得那樣糟糕，母親還贊賞，輪到大哥, 居然一丁點錯都容不得。我就悄悄跟著大哥出去瞭, 看看他的狀況, 是不是在哭鼻子，或許可以安慰一下他。”

陳星依道：“阿翰, 你天性是善良的。”

“多謝你這樣說。不過我卻十分後悔自己當時跟出去。後來才知道，人惱羞成怒的時候，最好身邊不要有其他人。容易被遷怒。大哥對我便是如此，因為我那不像樣子的曲子沒有任何人指摘，而他那麼精妙、有難度的曲子卻受到嚴厲的評判。任誰，心裡都不平衡的。

“大哥看我不順眼，以前自然也有些積怨，日積月累，終於到達爆發的臨界點。當時，我忘瞭我們兄弟說瞭什麼，三兩句話後他就把我推到草地上大罵‘你為什麼要到我們傢來，都怪你，都怪你！’”

“我當時覺得莫名其妙，什麼叫‘到我們傢’，我隻知道這是我的傢，我打有記憶以來，就在這個傢裡。他不過比我早出生幾年，並不能霸道地決定我是不是應該出現在這個傢裡。

“我也不知哪裡來的蠻力，在草地上一滾，爬起來就沖向大哥，在他反應過來之前，我拉住他的手臂，在他腕子上狠狠咬瞭一口！”

陳星依“啊”一聲，小男生打架倒也野蠻。她跟小妹倒不至於發展到赤膊肉拼的程度，更多的是言語之間的冷嘲熱諷，也有過刀槍劍雨的氣氛。

陳星依“啊”過之後又覺可惜，李氏未來鋼琴傢的玉手，怕不是毀在野蠻小兒手裡吧？

“你大哥的手沒事吧，還能彈鋼琴吧？”陳星依忍不住問道。

李傢翰大覺苦惱，皺著眉無奈地道：“怎麼你們第一關註的都是我大哥的手？我可是先被他推倒在地的！”

“你們？”

“對，我母親突然跑過去，抱住我大哥，查看他手腕的傷勢！想來一名五六歲的小兒，牙齒有多大威力呢，最多不過是淤傷吧。查看過我大哥的傷勢，我母親轉過頭，怒瞪著我。”李傢翰道。

“你說的也對，是你大哥推你在先，而且，你年紀比他小很多。大人應該先查看你的情況。如果我沒記錯，你們兄弟應該差五六歲吧。”

陳星依想起在李傢大公子婚宴上看過新郎新婦的貴庚。

“你告訴過你嗎？阿星，你記性很好，大哥大我六歲。”

十來歲已經算是大孩子瞭，自然在力量上有更大威懾。李傢翰初生牛犢，小可憐蟲居然連牙齒都派上用場瞭，大約也是被逼急瞭。

李傢翰一拍額頭，道：“你別打岔，我都忘記講到哪一段瞭。”

“好，你講到你母親瞪著你。”

“我永遠都記得我母親的那個眼神。很陌生，很像看一個陌生人，或者說是敵人。我被嚇壞瞭，倒不是怕大哥告狀或是被父母懲罰，而是單純懼怕母親的那個眼神。我大哭起來。過瞭幾分鐘，確認過大哥的傷口沒有大礙後，母親才過來哄我。”

“你母親或許想把你大哥培養成一名鋼琴傢，自然瞭，鋼琴傢的手非常重要！”陳星依道。

李傢翰嘆瞭一口氣，換瞭一個坐姿，道：“也許吧，反正自那次後，我收斂許多，做事也沒有那麼隨心所欲瞭。尤其避免跟大哥正面沖突。大哥自然沒有成為鋼琴傢，父親還需要他接手生意。”李傢翰做一個鬼臉，“不能做鋼琴傢，可不能歸咎在我身上。”

“那，你們兄弟二人中，父母最愛哪一個。”陳星依好奇地問道。她有時也疑惑這個問題。兄弟姐妹之間似乎都是比較這種事的，甭管是孩童時期，還是長大成人後。

李傢翰道：“大哥或許從心底裡認為，母親更愛我。我嘛，糊裡糊塗，我覺得母親的愛在我們兄弟二人身上的表現是不一樣的。有時，我覺得母親愛我多些，因為更縱容，給的自由更多一些。至於大哥，她嚴厲，望子成龍，對大哥的期待更高，要求也就更多一些。”

陳星依找到話頭，“難道你母親對你不是望子成龍嗎？天下的父母不都那樣？”

“或許吧！我不到十歲就被老爺子丟到英國念書，雖然吃穿住行都有保姆，還有專門的學習秘書監督學業，到底父母不在身邊，慢慢養出些怪癖。不像你從小到大都長在父母身邊，凡事受他們呵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