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星依覺出緊張和壓力，打量四周。亞洲面孔隻有兩名，除她之外，另一名女仔棕膚厚唇，應該來自東南亞地區。她沖那女仔微笑點頭，對方回敬瞭，算作招呼。

這應該算是亞洲人的默契。一種微妙的連接。

面試的女仔裡多數還是白人面孔，跟亞洲人一樣，黑人也是少數派。在時尚領域，白人占絕對統治地位。

陳星依有小小的哀嘆，不知道什麼時候這種局面才能改觀。她到國外念書前，陳父陳母特意叮囑一句，要有禮貌，念書要勤力，做事要爭氣，不要給華人丟臉。

華人一向最重面子的。

所謂的民族榮譽感也是這樣從小到大漸漸養成。沒有人可以輕忽一個古老智慧的民族，他們曾經人才輩出，引領世界文化的走向。

陳星依的面試順序排在很後面的位置，所以她得以欣賞大部分人面試後的反應。

有人臉上仍帶著笑，或許表現不錯；有人鎮定自若，走起路來，閑庭信步一般；也有相對拘謹，一臉高深莫測的。

輪到陳星依面試。她站起身來，理瞭理額前碎發，鎮定推開大門。

陳星依這日穿白色職業套裝，事先買瞭L傢的衣服，算作一種心照不宣的“討好”吧。人總歸不能免俗，要得到什麼，就要往那個方向努力。一味清高很難成行。

她頭發在腦後綰起，梳一個髻，隻擦一點口紅，看上去卻格外明麗。

進門見到三位面試官，兩女一男，都是白人面孔。

遵照指示，陳星依把自己的資料交上去，還有萊蒙斯基的介紹信。

“這老傢夥是誰？”中間一名白男跟左右兩邊的女性說悄悄話。

“上面寫瞭職位，是個大學教授。”

“唔……”那白男翻翻眼皮，似乎不屑，“恕我無知，沒聽過這號人物。”

陳星依真希望萊蒙斯基也在場，這老小子聽瞭這話，估摸要羞得滿面通紅，恨不得找地縫鉆進去。

大學本來就是象牙塔，教授們固然個個像國王一樣有威嚴，但少有教授在時尚界擔任實職，所以兩者有壁壘。無怪乎這白男沒聽過萊蒙斯基的名字。

不過，既然陳星依找萊蒙斯基給她寫推薦信，就有些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意思，她認為有必要介紹下萊蒙斯基在時尚界的小小地位。

“亞歷山大·麥基、克裡斯汀·加西亞、勞倫·艾琳都曾是萊蒙斯基教授的學生。”陳星依開口道。

這幾位設計師在業內鼎鼎大名，都畢業自UCL，大概率上過萊蒙斯基的課。不過她沒查證，隻知道這幾位優秀校友的大名，靈機一動，便拿來用一下。

一位女面試官點頭，似乎對萊蒙斯基起瞭些敬意。

其實女面試官無意識點頭，是因為想到勞倫·艾琳的推薦信恰好就在桌上一摞推薦信裡，不過，她推薦的是她的侄女。說她充滿創造力與愛心，是時尚界不可多得的人才。

實際上，好幾封推薦信都出自世界知名設計師，名頭可比萊蒙斯基大多瞭。所以白男才對一個小教授態度不屑。

“那麼，這位……陳小姐，”那白男低頭掃瞭幾眼簡歷，很快擡起頭來，以咄咄逼人的氣勢看著陳星依，“請告訴我們，你有什麼本事能爭取到這個職位？”

如果他能提前花三分鐘，就可以讀完她的簡歷。知道她是不是有資格做這個職位。

到這裡，陳星依已經開始反感這個面試官瞭，那種傲慢和由內而外散發的優越感，以一種讓人反感的形式讓陳星依微微蹙眉。

然而這世界絕大多數時候是這樣，掌握資源和權力的高位者，常常以一種不食人傢煙火的傲慢姿態對下位者，不耐煩、不客氣、不高興。

絕大多數下位者臉上掛著笑，彎著腰，唯唯諾諾。

——他們當然也可以一起喝一杯茶，甚至談談天氣和生活。

然而，表面的平等不是平等。

世界的不平等，說不清楚早一點知道好，還是晚一點好？知道太早，對人生失卻信心與憧憬；知道太晚，豈不像個傻子？

陳星依臉上掛出笑來。

這當然是一張讓人賞心悅目的臉孔。不過白人對東方美人的刻板印象是細眼睛、高顴骨，看他們找的模特兒就知道。

不知是忘記還是懶得自我介紹，陳星依都不知道怎麼稱呼幾位面試官，他們倒是有她的全數資料。

“請叫我約瑟芬好瞭，Mr……”

白男說他姓佈朗尼——好的，小點心先生。陳星依在心裡碎碎念。她倒是喜歡吃一款叫佈朗尼的甜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