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她抓住瞭翻身的機會。上帝總還待她不薄, 給她一張好看的臉, 還有身材。

別無憑仗, 隻一副肉身。赤膊上陣，在所不惜。

隻可惜，肉身會老。

“無錢無勢的小人物出社會，要拼一點成績出來, 總歸是不容易。我聽說馬生也是苦出身？”許聆音平靜道。

馬彪出道前, 跟做傭工的寡母相依為命，日子確實相當不易。

他向來不願提起這段過往，因後來發現寡母還兼做暗娼。馬彪大獲成功後也對原生傢庭避而不談, 怕有心人深挖, 抖出些醜事。這是他藏得最深的心事。

然而對著眼前這個同是從最底層掙紮攀爬的女仔, 他卻打開瞭話匣子，講他小時候回傢, 晚飯永遠隻有茶泡飯可吃，後來吃到半隻鹵鵝，高興瞭好幾天。

後來有一天，他回傢早些，撞上街角賣燒鹵的男人從他傢出來。這才知道，鹵鵝是他母親的一名賣燒鹵的恩客帶來的。之後隻要晚餐桌上有鹵鵝，他就知道，母親又賣瞭一次。

那氣味直沖鼻子，租來的小破屋裡全是那個鬼味道，讓他反胃、作嘔，恨不得把那半隻鵝從窗口扔出去。

然而他母親滿嘴沾油，咂巴著嘴，吃得津津有味。

再後來，燒鹵店的男人死瞭，被人從後頭捅瞭好幾刀，店裡的錢也不見瞭。沒人看見是誰殺瞭那男的，那年月的警察一向既貪又蠢，案子就成瞭無頭公案，至今是一樁懸案。

那一年，馬彪十五歲。

馬彪與許小姐分享的自然是故事的前半段，到茶泡飯那裡。後半段適合爛在心裡。

不知怎麼的，他今天竟生出些惺惺相惜的感覺，看許聆音的目光也不像先前那般猥瑣瞭。

中途，許聆音接到一通電話。她顧忌馬彪在，就沒接。

電話卻一直響，馬彪隨和地道：“許小姐，你接電話啊！沒關系的！”

許聆音說一句“不好意思”，這才接通瞭移動電話。

原來是陳星依，她來TVB的電視大樓給陳麗琪送樣衣。這一帶是拍攝場地，附近有戲劇錄影廠大樓和外景拍攝場地，聚居好些演藝界人士。

陳星依想起好友許聆音就住在附近，或許正在附近影棚拍攝，自然而然打電話問她方不方便見面。

她們太久沒見，上次見面還是許聆音赴英國拍廣告時。

“嗯，我跟朋友在附近吃飯呢，說不好，可能結束得會晚一些，你先等一等，我稍後再聯絡你！”許聆音道。

她特意調高音量，讓移動電話漏點音出來，剛剛好被人聽出，打電話給她的，是個女仔。

“許小姐一會還有約會？”

許聆音彎著眼睛笑道：“好久不見的女朋友，她來附近辦事，問我方不方便見面。”

“既然是老朋友，那怠慢不得。許小姐不如請朋友一塊過來吧，吃點東西，大傢談談天，馬某人也算認識個新朋友。”

許聆音猶疑，“這不太好吧，太打擾您瞭！”

“這有什麼，許小姐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馬彪豪爽地道。

不好推拒下去，許聆音撥瞭電話，問女友的意見。

二十分鐘後，陳星依進瞭包廂。

許聆音確實告訴她，在場的還有她的一位男性朋友。

不過，陳星依怎麼也沒想到，這位所謂的男性朋友就是馬彪。

世界這麼小，冤傢總是路窄。

算起來，陳星依見過這位香江“船王”兩次，一次是在黃傢的派對上，一次是在麥琪爾的葬禮上。

兩次都是遙遙地看過一眼。陳星依記得他長相，還有他身上少有的兇悍氣質，所以一眼就認出來。

三年不見，馬彪比先前清瘦些，大肚子減量不少。也便顯得更精神瞭些，看上去甚至比先前還年輕瞭。

小女仔極力掩飾瞭眼裡的驚詫，以及暗藏的懼意，立刻移開目光，試圖讓自己看上去放松些。

馬彪是何許人，她這點反應自然盡收眼底。

兩個女仔擁抱瞭，寒暄瞭幾句，因有外人在，也隻是簡單說幾句。

許聆音：“我來介紹，這位是馬彪馬先生，香江船王就是這位瞭！”

“馬先生好。”

“這位是陳星依陳小姐，在UCL念服裝設計系，剛畢業回國。”

“原來是高才生啊！更要緊的是，許小姐的朋友，也是大美人。”馬彪道，頓瞭一下，又道，“陳小姐，你認得我？”

果然沒有掩飾過去，陳星依隻好賠笑，道：“誰不認得‘香江船王’，我看報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