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瑞文像狗一樣癱在地上，半閉著眼睛，時不時哼唧一聲，不知在嘆息，還是呼痛。

他瘦得多，滿面油光，夾帶著青紫的淤傷和已經幹涸的血跡。

來的路上，陳星依還滿腹憤懣，看到姓甄的現在這副樣子，她心情非常複雜。既覺痛快，又有些憐憫。

本來好端端一個人，混成這副德行，也實在是自作孽，不可活！

陳星依稍稍側目，後退一步。

鄭志明在她肩頭一搭，似乎回護，安撫道：“陳小姐，別害怕。”

陳星依當然不害怕，隻是感慨。剛知道自己被騙全副身傢時，隻覺恨得咬牙。奪人錢財，毀人前程，這是多惡毒的行徑。

連生啖其肉這樣的古早野蠻儀式，她甚至都覺得有其合理性。

林耀德上前，在姓甄的小腿上踢瞭一腳，力度不算大，但足夠讓他清醒。

姓甄的痛得一個激靈，睜開眼睛。廠房裡光線昏暗，甄瑞文看上去一時迷茫，過瞭幾秒鐘，才適應瞭黑暗。他看著眼前的幾人，既驚且怕。

“甄瑞文，想不到你也有今天！”

陳星依太有教養，連破口大罵的詞彙都沒有，隻是冷嘲。

看到一張熟面孔，那甄瑞文反而沒那麼驚怕瞭，隻蜷縮著點頭，“陳小姐，陳小姐，我會還你錢的，你、你別讓他們打我瞭，再打我就死瞭……”

不過幾手拳腳，已經嚇破瞭膽。越是這樣的人，反而能破釜沉舟，卷瞭客戶的錢款跑路。

林耀德道：“他戶頭裡沒有錢，隨身帶著的不過幾百塊。說是已經賭光瞭。”

這話應該屬實，陳星依猜測，林耀德已經用手段充分地逼問過瞭。膽小如鼠的人，可不會在他那種威勢下耍賴。

好一個濫賭鬼，總要輸掉最後一個籌碼，才肯抽身的。隻是時機太晚，早失去東山再起的機會。

那筆錢是她熬過無數個絞盡腦汁的夜晚，一筆一筆攢下來的，一筆一畫，一針一線，都辛辛苦苦賺來。就這樣輸在賭桌上，毫無意義地輸進去……

陳星依胸口起伏，忽覺極大憤怒，她上前幾步，在甄瑞文臉上重重扇瞭一記耳光。方才稍稍洩瞭一點怒氣。

“陳小姐，要不要我卸他一條手臂？”林耀德提議，“道上對賭鬼的規矩，至少拿一條手臂抵債。”

第 258 章

258

林耀德的語氣不像在開玩笑。所謂的“道上”, 看來確實是這樣的行事作風。

那甄瑞文聽到這句，頓時抖如篩糠，惶惶如喪傢之犬。

“放他走吧！”

陳星依尚且保有理智, 對方隻是欠債，她雖然怒急，倒也不會真要卸他胳膊。

林耀德輕輕嘆氣，或許是對這樣的婦人之仁, 感到失望。

他看向鄭志明, 探詢的眼神。

鄭志明點點頭, 對陳星依的決定表示支持。

他陪陳星依出瞭廠房，剩下的事都交給林耀德處理。

進瞭車子, 陳星依胸口仍起伏，待緩瞭一會, 呼吸平穩, 才如釋重負地放松下來。總算有一個瞭局, 雖然錢財沒有追回來，但不必一想到這件事，心裡就覺發堵。

“鄭生，多謝你幫我找到他。”

鄭志明：“陳小姐, 你忘瞭, 他也欠瞭鄭氏的錢，我找他也是應當的。”

鄭生從來是這樣彬彬有禮，而不居功。陳星依從未在他臉上看到過過激的情緒, 這樣的隱忍功夫並非普通人所能有的。

他幫忙太多, 再幫下去, 不知拿什麼還。

“鄭生，我不知該怎麼回報你。”

“我不需要回報。”鄭志明嘴角噙一絲笑, “我隻想你喜歡我。”

他終於告白，先前總擔心嚇走她，連朋友都做不得。現下覺得水到渠成，氛圍又過得去。而且男士總要主動一點。

“那是自然。我初出茅廬，有你這樣有本事的朋友幫襯，三生有幸。”

這狡黠的女仔，三下五除二支吾過去，她不正面回應他。

鄭志明也識時務，知道尚不是敲定的時候，並不追究，隻是好脾氣地淡笑。他發動車子。

這件事之後，陳星依私下見過一次林耀德。為解惑。

“林生，瑪麗安知道你做何種營生？”

“陳小姐，你以為我做什麼，殺人越貨？”

或許不至於那麼赤裸，但□□，拳打腳踢地示威報複，不見得是什麼好營生。

陳星依不答。

林耀德倒不避諱，對這位陳小姐，他倒有三分敬意。因著鄭志明的關系，還有女友的關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