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傢店子在源禾街，沙田這些年經過大改造，已看不出以前的荒僻落後。街道兩邊的店面看上去新嶄嶄，錯落有致。隻是天色暗下來，這一代路燈不算亮，有幾傢賣小食的店鋪還在營業。

“阿婆，這裡二十多年前有一傢阿公牛雜，還在賣嗎？”林耀德問一個路人。

“現在是他傢仔在做啦，就在街尾，那邊——”阿婆指一指街尾的方向。

這倒是意外之喜，隻希望味道還是老味道。林耀德朝街尾走去，果然遠遠就聞到牛雜的香氣。

小時傢貧，也隻在逢年過節時，再三央求大人，才能吃上二兩牛雜。手裡偶爾有個幾角錢，便去牛雜攤買蘿蔔吃，蘿蔔燉得糯乎乎，蘸瞭牛湯，也頗解饞。隻是口感跟牛雜到底是不一樣的。

林耀德那時的願望便是以後能天天吃牛雜。一晃二十年過去，吃用早就不愁。廉價的牛雜和蘿蔔倒是不常吃瞭。

阿公牛雜現在在結尾有固定鋪面，店內支起一隻直徑超過一米的大鍋，鍋內濃湯滾滾，熱氣蒸騰。

見有顧客上門，年輕的店主趕忙上前招呼。

林耀德道：“老板，來二兩牛雜，一份蘿蔔。”到底還是要瞭小時候常吃的分量。

“好好。”

就在這時，林耀德突覺背脊一寒，似乎連脖子上的汗毛都豎起來，他說不出為什麼，隻是本能地想要逃開。也可能十幾年混跡江湖，讓他對危險有種本能的直覺。

說時遲那時快，林耀德抱頭，往旁邊一滾。他先是聽到一聲槍響，又聽到“錚——”一聲，似乎是金屬的撞擊聲。

熱湯汩汩地從那口大鐵鍋的側腹流出來，嘩嘩啦啦，淋漓地潑灑在店堂的地上。

店老板似乎聽到一聲槍響，還沒意識到發生瞭什麼，待看到大鍋突然破瞭一個口子，裡面滾燙的汁水流出，頓時慌瞭手腳，忙招呼店內的老婆出來幫手。

至於剛剛那位來買牛雜的男仔，此刻早不見瞭蹤影。

林耀德慌不擇路地快跑，隻覺身後仍有槍手追蹤，一眼見到街角開過來一輛的士，趕忙沖上前攔住。他坐進車子，吩咐司機快開，待上瞭大路，才稍稍松一口氣。

很顯然，剛剛那枚子彈是沖他來的。

有人想要他的命。

林耀德猜測，大抵是14k。他們的堂主剛死，尚找不到兇手。被警方放出來的林耀德就是他們最懷疑的人。

這一場複仇式的屠戮，就在剛剛，揭開瞭序幕。

第 266 章

266

林耀德趁著夜色登船, 先登一隻氣墊駁船，再登上大船。他將赴東南亞，暫時躲避仇傢。

陳麗琪整個人還是發蒙的, 眼見男友轉身，要踏上甲板。她再也把持不住，撲過去擁抱男友。

“阿耀，你什麼時候回來？”

“我保證風頭一過就回香江。”

陳麗琪直覺地認為那不是一個短暫的期限。人最怕等, 尤其沒有期限的等待。

“那是多久？一年兩年, 還是三年五載？”

林耀德沒有明確回答, 隻道：“阿麗，等我回來。”

他眼眶泛紅, 英雄窘迫處，也覺頹喪。這幾日, 還有人在跟蹤他, 林耀德也沒有把握留在香江會否繼續被暗殺, 他堪堪躲過一枚子彈，已經用盡運氣。

旗下小弟催促道：“耀哥，再不走，大船要開瞭！”

情人在海風中顫抖著擁抱。這一幕頗有戲劇性, 陳麗琪隻覺在演故事片, 演著演著，忽然發現這是自己的故事。

“阿耀，帶我一起走！”陳麗琪嗚咽道。

這當然是不現實的, 女仔總是把亡命天涯想得太浪漫。何況, 她現在是電視臺的主播, 前途大好。要放棄這些，並不是容易的決定。

林耀德道：“那邊我人生地不熟, 等我安頓下來，看看機會。”

“答應我，不許看別的女人，每天想我一百遍！”

“好，我答應你！”林耀德寵溺一笑，摸摸女友的頭發，吻她的唇。

他們終於分手。

陳麗琪目送氣墊船駛近大船，淚珠滾滾落下。

陳麗琪在公寓裡哭足一個周，才肯出門。這期間，她的好友陳星依給她莫大支持。

事情急轉直下，陳星依隻覺驚詫和茫然。林耀德也算香江幫派裡的一號人物，差點被暗殺，以致不得不遠走他鄉地躲藏。

但，似乎冥冥之中，這一切早有定數。

若林耀德一早的人生計劃是做一盤小生意，娶妻生子，安分守己，被卷入幫派爭鬥的可能性幾乎為零。人總要為自己選擇的路付出代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