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跑碼頭的老江湖，講究江湖道義。既拿瞭錢財就不好意思害人性命，這是老規矩瞭。

那馮小姐打量他面上神色，不見殺意。

她道：“怎麼是小妹的地頭，馬生，你我既是合作夥伴，這一單生意又是兩方合力促成。最後如何拍板，小妹全聽大哥的吩咐。”

這話說得客氣，馬彪聽得也高興。實際馬彪的年紀已經是長輩，但老人傢人老心不老，不大喜歡人傢叫他叔啊伯啊，尤其不喜歡妙齡女子這麼叫他。

這馮小姐豔光四射，又大膽有魄力，做起生意來很有一套，他很喜歡。李傢的二小子不肯娶她，實在是一樁損失。

馬彪略有支吾，“馮小姐畢竟與李傢老二有一段情，不忍下殺手可以理解。不過那小子鬼得很，千萬別讓他嗅到蛛絲馬跡，若是疑心到你我身上，那是非殺不可瞭。”

馮小姐嗤一聲笑，似乎提起什麼不值一提的小事一般，“還真被大哥說中瞭，這小子鬼頭鬼腦，還真被他看到瞭後山的那片花兒。”

馬彪面轉凝重，沉聲道：“那便怨不得我們瞭。”他看薇薇安馮，倒是一臉無所謂的樣子，還以為女人多數會念舊情，那可不包括這位馮小姐。

馬彪是苦出身，從小見慣底層狗咬狗的罪惡，他之發跡，是耳濡目染，再加上幾分天生的狠勁兒。這位馮小姐跟他卻不同。

考慮到她的出身——一位大傢閨秀，劫財害命倒做得十分順手，而且毫無心理負擔。他琢磨不透她，許是天生的壞種，不管生在什麼大富大貴的人傢，最終走上的路還是這一條。

想到這裡，馬彪隻覺得馮氏那豔麗的色相倒帶出幾分毒藥的氣息來，聞久瞭可不太妙。他收斂瞭色心，難得地正經起來。

馬彪叫出兩個人來。都身形魁梧，面帶煞氣。

“阿耀、阿東，跟馮小姐問好。”

二人齊齊躬身，溫順道：“馮小姐。”

馬彪對馮小姐說：“阿耀、阿東都是我的得力幹將，不如讓他們跟著馮小姐，看看能幫上什麼忙。”

既是合作共贏，便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交換人手、互相派幾個兄弟入夥不是什麼大不瞭的事。不過，說得不好聽就是“監視”咯。

馮小姐打量這二人形貌，歡欣地道：“多謝大哥，既是你培養的得力人才，小妹歡迎得緊。”

隔日，兩名馬氏旗下的幹將就被安排瞭巡山的任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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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中無日月。不知不覺，朝霞換作晚霞。

年輕的李氏夫婦相依著守在小屋，透過狹小的窗戶看外面天空的晚霞。

一天怎麼過得這麼快呢？

他們臉上掛住溫煦幸福的笑容，並不為即將到來的厄運惶惑不安。或者隻是壓抑下去。

腮畔有水意，陳星依隨手去揩，原來不知不覺落下淚來。她從來不是一個多愁善感的女仔。學生時代開始，她個性就大膽明麗，可以跟老師對向拉扯，認準的事情並不因為對方是權威就氣餒。

自創業以來，一路大大小小的挫折，她從不言棄。

再張揚堅韌的個性，到瞭窮途末路時，也覺惆悵。她所有的智謀，借助好運氣的一切機巧，在這個鬼地方，似乎統統派不上用場。

李傢翰覺察到她微妙的情緒變化。

“阿星，不必氣餒，我們並未到山窮水盡的時候。”

陳星依分辨不出這句是安慰，還是另有所指。

她探詢地看向李傢翰，期待更多的解釋。

李二卻輕輕嘆息一聲，“我也不確定是否奏效，總之，我們還活著，隻要有一線希望，就開心一點咯。”

他拿出幾分無所謂的憊賴，小腿卻在悄悄地發抖。生死之間，沒有人有太強的心髒。

他在心裡默默說：但願老爺子給力些，若這次大難不死，他以後一定乖乖做個好兒子。

打從李二把名表給瞭瑞麗兒，這幾日夥食一直很不錯。瑞麗兒待他們也格外殷勤些，今天還幫陳星依弄瞭紙筆來。

這女仔在紙上畫瞭些漂亮衣服的圖樣，都是瑞麗兒沒見過沒穿過的衣服，這讓瑞麗兒一度神往。

即便語言不通，他們發現通過繪圖可以更快地get到對方想說的話。譬如李傢翰明日想吃牛肉，便簡筆畫一頭牛。

一日李傢翰畫一頭大象，嚇得瑞麗兒連連擺手。亞洲象現在已是世界一級保護動物，誰敢下肚？

陳星依提出可以幫瑞麗兒設計服裝，隻需量一下尺寸，她就可以畫出設計稿，找當地的裁縫熟手應該可以做得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