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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雨天(124)

作者:也骨 阅读记录


視頻通話那頭,程譯野坐在別墅沙發上,瞥瞭一眼。跟祁司北這麼多年還在聯系的朋友,敏銳捕捉到他的情緒不對勁。

這個世界上他沒有傢人,把程恬當自己親女兒一樣養。

隻是此刻不想耽誤他工作進度,縱使不忍心,仍然一把抱起瞭程恬:“好瞭恬恬。要睡覺瞭,快點跟哥哥說拜拜瞭。”

“哥哥,天氣冷,要多穿衣服。”

程恬最後一句天真無邪的童聲,話音剛落,視頻“嘟”的一聲斷掉瞭。

耳邊隻剩下淅淅瀝瀝的大雨。

工作人員還想上去催,被從門外進來的一個藍紋襯衫的男人拍瞭拍肩膀。

“方總。”對方慌忙打招呼。

“他今天過生,隨他好瞭。”

方度環視瞭一圈化妝間裡的人,對落寞坐在角落裡的人招招手,示意工作人員把車鑰匙送過去。

“小北,一會兒你自己開車回酒店吧,我就不讓他們跟你一塊去瞭。”

“你要是心情不好想一個人走走,去哪都可以。”

角落裡的人還低著頭,懶懶擡手,接過車鑰匙。

其他人這才看出他情緒不對,漸漸噤聲。

方度算是他的老板。

當年他初露頭角就輿論纏身,在圈子裡狼狽滾爬。方度拉扯著一個即將申請破産的小公司,頂著圈內的冷眼嘲笑,放手一賭簽下他。

獨當一面,硬生生救起瞭一傢瀕臨破産的公司。

彼時,祁司北的那些過往鋪天蓋地被徹底扒出來。輿論謾罵通稿漫天。

他很少對別人提起或者抱怨,整個人變得異常沉默,隻會沒日沒夜寫歌。

精神壓力,讓他有一段時間左耳徹底聽不見。做過一場手術。

麻藥勁沒過的那陣子,方度進病房看他,這麼高的人側著身縮在窄窄的病床上,神智不清,哽咽說著囈語。

方度低下頭皺眉聽,聽見祁司北說的是,“媽”。

最疼最絕望的時候,也隻敢小心翼翼喊出那個字一遍。

他可以原諒祁婉黎因為工作調動放棄他的撫養權出國,可以原諒她缺席自己高中每一場傢長會,可以原諒她總是皺著眉告訴他自己很忙。

可是到最後,她好像都沒愛過他。

那幾年,他每天平均睡不到四小時。反正隻要一睡覺就做夢,各種夢。

最後連死去多年都沒怎麼見過的爺爺奶奶,都被他夢出來瞭,夢到兩個骨瘦嶙峋的老人,抓著他扔到陳冬雄的別墅地下室裡鎖起來。

他沒辦法去醫院,這麼多媒體都盯著他。

靠止疼藥和安眠藥活著。

他想拿命賭前途的時候別人勸不動。

-

祁司北晃蕩出場館的時候,外面的天空還在下雨。

他無所謂淋不淋雨,也沒問工作人員要傘。

帽子一遮,沒人認出他,一晃一晃走入大雨裡。

雨淋濕瞭身上的外套,黑色牛仔深一塊,淺一塊。遠看過去也挺像個深夜不回傢的不良少年。

長街上的雨水,被冷光燈照得一寸寸泛藍。

廣場上的大屏幕,播放著一段娛樂工作室的采訪vcr。

折疊度很高的臉,天生為大屏而生一般,直直盯著鏡頭。

是他自己剛出道的采訪vcr。

“對現在的自己最想說的話?”抽到其中一張問題卡牌的人,笑著念出卡牌上面的字。

不緊不慢開口。

“那就希望自己可以繼續往前走,別回頭。”

祁司北無聊看瞭一會兒,從大屏幕的vcr上收回目光。

餘光慢慢瞥到身後的暴雨。

車來車往,有人在街邊一輛車一輛車看過去,長發被雨淋得狼狽。

她好像在挨個認來接她的車,在找地方躲雨。

背影還是很瘦,是讓人看瞭一眼就很難忘記的漂亮。

祁司北轉過身,就這麼遠遠盯瞭很久。

街上沒什麼行人,隻有他們兩個隔著這滂沱大雨。一個在找車,一個在看她。

思索瞭一下,他藏在外套口袋裡的那隻手攥著車鑰匙,往下沉瞭沉。

下一秒,街邊那輛黑色大G車燈閃瞭閃,車門一聲開鎖。

他看著她被誤導瞭,為瞭躲雨看也沒看就上瞭車,拉上車門。

也停下往前的腳步,站在街角背著風點瞭一支煙,不急不慢地等。

還是要回頭。

-

雨夜時而模糊,時而清晰。

透明的早春雨流到脖頸裡是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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