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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雨天(62)

作者:也骨 阅读记录


“說瞭,讓你別回頭。”

手中一涼。

是他把那把黑色的長柄傘塞到瞭她的手中。

“往前走。”

丟下這句話以後,他後退幾步,走出瞭這把傘。

林雨嬌握著那把他的傘。

傘顯然對她來說站一個人有點太大瞭。黑色的傘面嚴嚴實實,把外頭的風雨遮擋住,一點雨都淋不到她身上。

大雨中狂傲離開的背影,銀色的頭發,灼目的白。

-

路演結束,舞臺被拆成滿地亂七八糟放著的鋼筋,像是一片鋼鐵廢墟。

冷雨層層疊疊,落在臺階上坐著抽煙的人身上。

猩紅的火星,落在雨地,瞬間湮滅成灰。

面前不斷有人經過。有女生偷偷拿出手機,想拍他,沒關閃光燈。

刺白的閃光燈在黑夜裡閃爍瞭一下,一瞬間照亮瞭那張冷戾的臉。

一副活該一輩子活在聚光燈下的耀眼模樣。

程譯野跨過地上亂七八糟的東西,坐到他身邊,陪瞭一支煙。

“看到那人瞭嗎。”他翹著二郎腿,有搭沒搭跟祁司北講話,“叫陳冬雄,做港口貿易的大佬,江南一帶的大老板,我爸幾個月前談生意跟他吃飯,見過。”

大雨裡,他聽見身邊人喉嚨裡模糊不清的一聲譏笑。

淬著血一樣,低喑譏諷。

“你和他認識?”程譯野挑眉,“看他年紀,都能當你爸瞭。”

“我開玩笑的北,他跟你姓都不一樣。”

半晌,沒有人回答他。

程譯野疑惑擡頭。

黑漆漆的雨水,從天而降,全部砸在坐在臺階上的人肩膀上,手裡那支煙還亮著狂躁的猩紅。

祁司北就這麼似笑非笑看著他,什麼話也沒接,眼眸浸瞭濕漉漉的雨水,冰冷譏諷。

讓程譯野愣瞭一下。

他跟他所有朋友都不一樣。

把自己活得一身反骨,誰也沒辦法多靠近一點。

程譯野走瞭以後,臺階上的人還這麼一動不動坐著。

操場上的學生都走得差不多瞭,隻剩還在拆舞臺的零零散散幾個工人。

一片巨大的陰影投落在他身上。

陳冬雄撐著傘,站在他的面前。這些年他在商圈裡生意過得風生水起,五十多歲的人沒有一根白發,舉著那把昂貴的傘,高高在上站著。

“你染頭發瞭。”

一句平淡的官腔,不經意似的,透出刺人的嘲諷,像在欣賞他到底要怎麼樣無可救藥的腐爛。

祁司北也慢慢站起來。

他二十二歲瞭,早就比陳冬雄高出一個頭。不知道為什麼站在他面前,總顯得狼狽。

印象裡他跟陳冬雄見面,都沒有站得很直。

消毒水味彌漫,icu外燈光冷冷的長廊,幾乎半蹲在玻璃外的少年雙眼一寸寸泛紅。

白色,到處都是死寂,刺眼的白。

病床上的人渾身插滿瞭管子,昔日豔麗的容貌,瘦得近乎已經沒有人的樣子。

她明明說過想有尊嚴的離開。

陳冬雄站在那些醫療儀器前,若無其事輕輕撫摸著儀器表面。

“你來太晚瞭。”

“她死瞭。”

祁婉黎把他從陳冬雄的手裡搶回來,隻陪瞭他三年,三年,他都來不及不恨她當初為什麼放棄他,和那個美國人遠走他鄉。

走的那天,祁婉黎往他衣服裡哭著塞滿瞭美金,告訴他真的過不下去,就帶著這些錢一個人走。

他抓不住媽媽長發上的香水味。

他不要錢。

他想要愛。

操場的燈突然滅瞭。

祁司北站在一片黑暗裡,不知道陳冬雄什麼時候走的。

像小時候一個人被陳冬雄讓司機扔在燈紅酒綠的街頭,迷路瞭一樣。那雙驕傲的眼睛裡罕見露出茫然。

下意識地在黑暗裡攏住瞭手,又攤開手掌。

沒有抓住星星。

每一次抓住的都是黑暗。

-

林雨嬌回到傢裡,才發現房間的窗被風雨吹開瞭。

雨水打濕瞭白色窗簾,濕答答沾上老舊窗戶的鐵鏽。她嘆瞭一口氣,卷起窗簾,滿手都是雨水。

雨夜淡藍的光從玻璃窗外湧進來。

床也被雨淋濕瞭一點,來不及換床單。夢裡都是一片泛濫開的潮濕。

夢見19年舟川臺風黃色暴雨預警,街道辦的阿姨過來給他們每棟樓宣傳防洪須知。站在宣傳欄前面,口齒洪亮,對著一大群人做急救科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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