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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雪下(48)
作者:柏初 阅读记录
“我媽不愛我,但是卻依然養著我,隻是,因為不愛,所以我沒有跟著她姓,而是姓瞭陳,跟我爸。”陳嗔繼續接著自己的話說。
她自嘲地笑瞭笑:“在她眼裡我確實是他們婚姻的惡果,所以我叫陳嗔,嗔。”
周宇然是一個好的傾聽者,他揉瞭揉陳嗔的頭發,輕聲說:“不講瞭,阿嗔。”
陳嗔知道周宇然的意思,他心疼自己瞭,覺得講這些東西已經讓她不開心瞭。
陳嗔擡眼看他,眼裡閃著光,不知道是未流出的淚珠,還是燈光的倒影。
但周宇然心疼瞭,無論是什麼,他把陳嗔緊緊的擁入懷中,他不想聽她講瞭。
周宇然瞭解陳嗔,她是個喜歡複盤的人,常常晚自習給她講的題,她會在第二天拋出一個新的問題,都問在瞭點子上,因為她會在夜裡複盤,複盤這個題,把這個題揉碎瞭,捏爛瞭,找出自己的問題所在,根源所在,找出一個方法解決它。
所以陳嗔的物理突飛猛進並不是沒有原因的,她很認真也很較真,她不會給自己一個“放過”的機會。
就算走進瞭死胡同裡又如何,她會拿起自己的鋤頭,開條生機勃勃的新路。
所以周宇然不敢想,這樣對於任何人來說都無法接受,無法放過的事情,陳嗔要在夜裡獨自重來多少次,獨自回到那一個個被拋棄冷漠的黑夜去重來一次,才能夠到現在心平氣和地講出來。
“沒關系的,周宇然,我想講給你聽。”陳嗔悶聲說。
周宇然閉瞭閉眼,喉結滾動:“好。”
“但她沒怎麼養過我,在我很小的時候,就是劉姨帶著我,劉姨是她給我找的保姆,她不怎麼回傢,或許是在外有別的傢,總之我見不到她幾次,但街坊鄰居好像都很瞭解她,所以就有小孩子拿著從他們父母聊天的話來攻擊我,嘲笑我,劉志就在內。”
周宇然的眼神暗瞭暗,劉志對陳嗔的傷害很大。
惡人理所應當受罰,即使他曾因為別的事付出過代價,但這不是他再次犯錯的砝碼,也不是獲取同情的方法。
那天,他不該輕易放過。
陳嗔沒有註意到周宇然的反應,依然講著自己的曾經:“劉姨有時候會保護我,教訓他們,但他們會變本加厲,連帶著劉姨一起嘲笑,嘲笑她窮,沒錢,隻能做保姆,但劉姨是一個很厲害的大人,她曾經直接提這個小孩兒的脖子敲開瞭他們傢的門,最後得到瞭那傢人的道歉。”
“我小時候很佩服她,能夠教訓傷害她的人。”
周宇然垂著眼看她,眼裡含著情:“你也很厲害的,阿嗔。”
陳嗔點瞭點頭:“是的,劉姨教會瞭我如何保護自己,但是我學會後,她卻要離開我瞭,我媽離開瞭很久突然回來瞭,那年我六歲,她穿的很好看,很耀眼,她帶我上瞭車,不知道走瞭多久,等到晚上的時候,我到瞭一條很繁華的街道,那天下著雪。”
“她把我丟在瞭雪天。”
“我媽好像真的懶得騙我,她讓我待在原地,待會兒回來接我,接著她就轉身離開瞭,我看著她和一個男人說瞭什麼,然後一點一點消失在雪裡。”
周宇然閉瞭閉眼,他突然明白瞭陳嗔為什麼總在雪天穿亮色,原來是因為曾經被拋棄在雪天裡。
陳嗔低著頭揉瞭揉耳垂,她聲音低沉:“那個男人就是我爸,我媽走後他就要帶我離開,我哭著不走,說要等她回來……”
周宇然眼裡仿佛浮現瞭那個畫面。
六歲的陳嗔很可愛,漫天大雪裡,白茫茫的世界中,她倔強地站在原地,小臉被凍得很紅,但是眼淚卻止不住的流,她稚嫩的聲音響徹整片天空,她哭著不要母親離開,哭著要等她回來,卻眼睜睜地看著她一步步走進雪裡。
“我以為她沒有看到我,是因為我在雪天穿瞭白色。”
“自那以後,我隻在陰天穿亮色,周宇然,我想,我再也不想被弄丟在陰天瞭。”
周宇然啞聲說:“阿嗔,我不會弄丟你的,無論晴天還是陰天。”
語言往往能打動人,但是沒有行動就隻是緩兵之計罷瞭,周宇然明白,所以他從來都不隻是說說看,他會永遠陪著陳嗔,說愛是否太早,但他會用愛撫平她的傷痕。
陳嗔主動伸出手抱住瞭他,但是卻沒有說話。
周宇然抱她的動作加緊,他並沒有因為陳嗔的猶疑而難過,反而他慶幸,陳嗔這份警惕能保護她,但他會說到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