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客的鼻子輕輕“哼”瞭一聲，隨手將那屍體的手放下，再將自己的手掌對著陽光攤開。

李將軍的手臂比玉京的腿還要粗，一雙大掌看上去就充滿瞭力量。

和尚正要再為他解釋，玉京歡笑著搶先道：“我知道瞭，李將軍的手，繭子最厚的地方是掌心，他常年練武，掌心日日都握著重型兵器。天長日久，從手指到虎口都長滿瞭厚厚的老繭。”

和尚看一眼李客的手掌，補充：“將軍的腕關節也有點問題，小臂上還有一條口子，應該是受過傷，左手有些使不上力。”

這下，連李客都不自在起來。

他隻是想給玉京看看，當將軍的手和當廚役的手有多麼不同，卻沒想到聖僧不過瞧上一眼，連左手的隱疾都看瞭出來。

玉京看和尚的目光看向他，他的一雙手忍不住悄悄藏往背後。

他的手白白嫩嫩，養尊處優，經過公主府侍女的精心保養，好看得緊。

隻怕和尚瞧上一眼，都要懷疑他從前的說辭：被惡親發賣的可憐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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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尚看他的形容，有些失笑：“阿京在琢磨什麼？你的手，貧僧早就看過瞭，我給你親塗的藥膏，阿京不記得瞭？”

玉京臉色一陣紅，一陣白。

心中幾乎要懷疑，和尚隻怕早就知道瞭，故意佯裝看不出來。

自己以為自己在勾引調戲和尚，其實卻是他在逗弄自己……

自以為是獵人的，反而是送上門的獵物……

卻聽和尚笑著繼續說：“隻可憐一雙手，又被菉豆湯燙瞭，又被海鳥啄瞭。又紅又腫，還鮮血淋漓……”

玉京這才悄悄松瞭一口氣，竟然有些感謝桅桿上那群欺負他的壞鳥。

若非它們搞得他如此淒慘，隻怕手當時就已經出賣瞭他。

和尚也不再繼續戲謔玉京，他將自己的手也平平鋪在陽光下，讓玉京和李將軍看。

隻見他的手白皙修長，手指指節分明，留瞭些半月形的圓指甲，瑩潤而有光澤。

手指的指尖和內側有薄繭，右手拇指和食指最為明顯。

這一次，他沒有說話。

李將軍輕笑道：“聖僧自然是一雙養尊處優的手，右手的薄繭子，應該是抄經和轉動手持留下的。”

他又笑道：“出傢人慈悲為懷，聖僧平日裡練功夫，自然也不是為瞭殺死敵人，所以並沒有像李客一樣去練重型兵器，說不定連武器都沒有特意練過。”

玉京怕他們兩也要看自己的手，忙發問轉移註意力：“□□匠人之手，又有什麼特征？”

李客瞇著眼，想瞭想，才說：“修長、穩定、靈巧。指甲修剪得很整齊，拇指、食指和中指之間有明顯的繭子。”

和尚慢悠悠接口道：“手指上應該還有許多細小的傷口。”

玉京笑嘻嘻拍手道：“我知道啦！技藝的錘煉都要千錘百煉。做人皮面具，更要精雕細刻，常年操練手上功夫的巧匠，必然有十分明顯的特征。”

“阿京真聰明，點一點，就全都通瞭。”和尚微笑著贊他，他側頭去看和尚，被誇瞭一臉高興。

李客卻覺得連陽光都礙眼得很，照在那兩個人的身上，他們間的氛圍簡直旁若無人。

李將軍緊抿著嘴，不說話，將地上的屍體翻來覆去檢查。

和尚微微笑著看瞭他一眼，忽然道：”將軍鎖定嫌疑的範圍，也許不應當隻在這艘寶船。“

李客聞言，也怔瞭怔，好半天才接口道：”大師提醒的是，兇徒拿到這張人皮面具的時間，絕不會超過兩天。“

兩天之前，正是寶船停靠南越國最後一站，大傢夥全都趁著寶船靠岸檢修的時機，去港城遊玩的時候。

玉京驚奇道：“這是為何？”

李將軍看著手中那張人皮面具，目光炯炯。

看得玉京臉皮緋紅，好似他握著的不是一張死屍戴過的面具，竟像是自己這張雪白的臉，被他捏在手中。

和尚看李客不說話，替玉京解釋：”你是臨時上船。那一次，兇徒吹軟筋散將貧僧迷倒。王大人和李將軍，將貧僧交給你照顧，阿京那時候才進入他們的視線。“

玉京寶石的眼珠悄悄轉瞭一轉，心中完全同意和尚劃分的最早時間線。

隻不過，理由完全不一樣。

隻怕那暗中殺死同夥滅口的賊子，那一天在和尚的艙室門外，真的看見瞭，甚至聽見瞭，那一日艙室中的情形。

他們極有可能，已經知道，她就是南越國承安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