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的故事里(21)

作者:湫山夏石 阅读记录

林寂说得句句在理,林树一时无法反驳。他把准备好教育妹妹的案例锁回脑海里,他不想给妹妹泼冷水。哪怕她想要摘天上的星星,即便做不到又无法提供帮助,他也应该支持她,不是吗?谁让他比她早出生七年,他们血脉相连,他是她在这世上唯一可以无条件信任和依赖的哥哥。

他不知道的是,林寂最后的那番话,与其是在说她的故事,不如说是在说她自己。她是以此为生的,只是不是在说画漫画,而是在说这个故事。

第10章 第9话

我们常常会这样:当事情发展到一定阶段,当时间缓慢推移到了一定的坐标,我们纵观全局,才会意识到当时当地所发生的事情有何意义,当事人所说的话、所表现的神态举止,就像是蝴蝶效应,会对往后的事态发展产生怎样举足轻重的影响。

当很久以后,林寂、时桥南甚至林树和文棋回忆起这一天,他们或许才会懂这一天是多么重要。这是故事的开始,又是故事的结束。

然而,那时候的林寂能想到的只是尴尬。为了掩饰这份尴尬,她强迫自己全神贯注于工作,不去想任何跟时桥南有关的东西,故意忙得不可开交。直到Master D放假,文棋约她喝了年前的最后一顿酒,奔赴老家接受父母的催婚指令,许攸、程瑜也各自与亲人团聚共享天伦,林寂才意识到自上次一别,已是半个月。她看着台历上醒目标注的春节假日,恍如隔世,此去经年恐怕就是这种感觉吧。

半个月来她第一次打开微信,一条条消息几乎挤爆了她的微信。她一条一条刷过去,看心情随机回复,直到看到一周前时桥南发来的消息。

“你今天失约了。”显然是想要她解释失约的原因。

几个小时后,没等到回复的他好像忽然懂了她失约的原因。

“你不需要介意,该介意的人是我才对。我遇到过很多这样分不清现实与虚幻的情况,所以不会介意这些。只要你自己想治疗,其他的只要相信我就好。或许你不会明白,但我比任何人都希望你痊愈,我会尽我所能帮助你。”

仅此两条。

这已经是时桥南所能做出的最大让步。对于林寂,他自始至终心怀忐忑,如今更是心怀愧疚。他说林寂对自己有所隐瞒,但他对她又何曾坦诚相待?诚然,一个医生无须对病人透露什么隐私,但他之于她毕竟是不同的存在。

上次送走林寂,时桥南站在细雨中的车站,许久许久。雨丝溅落伞上的声音刺激着他的鼓膜,屏退了一切杂念,让他能更投入地思忖这一切。沿着来路往回走时,刚才的冷静一下子如同泄了气的气球,他想着在办公室里的情况,想着林寂慌乱不安的眼神,想着初见林寂时她眼中自信的狡黠,他一下子不知道该把自己摆在一个医生的位置上,还是一个被爱慕者的位置上。

幸而这件事只是他忙碌日程中的两个小时,他被苏澜案和更多事务牵绊住了手脚,只好自欺欺人地将其放到下一次就诊时再思考。

苏澜案很快就宣判了,凶手黄一亭最终以患精神病免责,却被宣判关入精神病院,直到主治医师时桥南确诊他可以出院。然而,黄一亭在入院第二天就惹了不小的麻烦:跟另一个病人因为一个座位大打出手。时桥南只得紧急将黄一亭关入单间,时刻派人盯住他。而这件事刺激了好几个病人,此后几天里,院中时常出现斗殴事件,好像姗姗来迟的除了一年一度法定热闹欢腾的辞旧迎新,还有躁动不安。

年前最后两周,莱恩医院异常忙碌,今年轮到时桥南的师兄江箬值班,但时桥南回家的行程被一再耽误,直到除夕当天才得以脱身。从上海飞乌鲁木齐转伊宁,当他踏出伊宁机场时已是深夜十点多。一走出机场大厅,十个小时旅程的疲惫感瞬间被零下十几度的气温冻醒了,他呼吸着异常清新的家乡空气,所有的烦恼都抛诸云外。

虽然母亲一再坚持让父亲来接他,但他还是拒绝了。身为独子,他远在千里之外,不能承欢膝下已是不孝。一年中最重要的节日,他没有帮助父亲贴春联,没能陪着母亲购置年货,甚至连除夕夜也是半夜才归来,他自己都无法原谅自己身为儿子的失职。他知道此时父母正守着一桌子菜,心急如焚地看着一年不如一年的春晚,心思却完全在门外。

时桥南叫了一辆出租车,随着车子打表数字不断滚动,他大有近乡情更怯之感。司机师傅有一搭没一搭地跟他说话,询问他为什么一个人回家过年,听到他说还没女朋友,便劝慰他这个年纪也该找个女朋友了。时桥南只能呵呵笑着敷衍,继而反问司机师傅为何半夜不在家守岁,还要在外奔波。原本话痨的大叔一下子沉默了,时桥南从后视镜里看到师傅黯淡的目光,心想这也是个有故事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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