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的故事里(42)

作者:湫山夏石 阅读记录

不知道是谁开窗后没有关严,风从窗户缝隙里灌进来,像一条小蛇一般迅速绕遍全身,冻得人直打哆嗦。时桥南抬起头,窗户一下子被刮开了,外面的风已经小了很多,鹅毛般的雪纷纷扬扬,能见度极低。他一个恍惚,眼前浮现出一个人影由远而近,从点状大小渐渐现出轮廓,在风雪中那轮廓隐隐约约,像是漫画里斜线填满的影子,却始终没有走出风雪走到他面前。他脑海里一下子闪过这首诗,默诵一遍,不禁悲从中来。

每一首古诗,今人解读时,往往会说表达了诗人如何如何的心情和想法,其实同样的一首诗,不同的人读来,品读出的内容也不尽相同。他不知道专家会如何给出这首诗的标准注解,但于他,初读时他只觉得这首诗很淡很静,而在这个异国他乡的暴风雪中,他好像忽然懂得了作者信笔写来时的寂寥无助。他跟诗人一样,在人生这座空山里,等一个知己,飞花流云,细草竹影,万籁俱寂,独不见人来。他望着棋盘对侧空着的位置,仿佛那里正有一个人跨越一千四百余年的岁月,与他面对面相望,一切尽在不言中。

时桥南并不知道林寂的外祖父出于何种原因给林寂以这首诗为典故取名,但作为一个名字,真的太寂寞了。在去林寂家的路上,波士顿那个冬天在记忆里如画卷般缓缓展开,以至于当他站在林寂家楼下时,面对着呼叫机,他的心情仍久久未能平静。他几乎是不假思索地按下了房门号和呼叫键,听到对讲机里传来林寂的声音,他如梦初醒。

“文棋吗?门开了。”好像知道只有文棋会来,连等待确认都没有,林寂直接按下了“确认”开门。

小别之后,乍然听到她的声音,时桥南百感交集。

他的手已经握住了门把手,门也已经拉开了一条缝,但他忽然犹豫了。他知道她跋山涉水去了他的家乡,知道她特意去看过了他钟爱的地方,不知道为何,他相信他也知道她这趟远行带着告别的意味。她没有在那条微博里写任何道别的话,在任何人看来,她这趟新疆之行都应该是一种执迷不悟的追随,但他就是知道那很淡很静的气氛背后,是一个无声的告别仪式,寂寥无助,故作洒脱。

不知过了多久,一对散步归来的老夫妻站在了时桥南身后,老丈拍拍时桥南的肩:“小伙子,不进去吗?”

时桥南轻轻啊了一声,慌忙给老人让路并拉开门。然而,他没有跟在他们身后入内,他的行动做到了这一步,但他的思维并没有跟上。

未几,一个年轻妈妈牵着一两岁的孩子从电梯走出来,与时桥南擦肩时,小孩子仰头对着时桥南笑:“谢谢叔叔。”走出几步,他忽然又回头对时桥南摆摆手:“叔叔再见。”

时桥南循声回头望去,年轻妈妈向时桥南点头致意,母子二人说笑着走远了。那声再见像一声善意的提醒,把时桥南从虚空中拉回。他自嘲地笑了笑,完全不知道自己到底在犹豫什么。他举步迈进这个林寂生活的空间,像踏入了一个充满无限可能的世界。

门铃响起时,时桥南听到林寂匆匆往门口跑来,边跑边喊:“你怎么才上来,在电梯里迷路了吗?你是不是找不到家门只好回来找……”

那个“我”字没有出口,门一开,她愣住了。

“时医生?”林寂往门外张望一番,发现只有时桥南一个人,觉得不可思议,像是看到一个动漫人物走进了现实世界,“文棋呢?”

时桥南失笑:“文棋没有来,一直都是我。”

“哈?”林寂皱着眉歪起头,忽然啊了一声,意识到呼叫的人从未自报家门,是她下意识地认为是文棋,毕竟也只有文棋会常来常往。但她又觉得自己像个傻瓜,文棋可不是丢三落四的人,她到底是怎么觉得楼下呼叫的人就是文棋的呢?

林寂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邀请时桥南里面坐。然而,当她冲好咖啡,两人在茶几前面对面坐下时,谁都没有再说一句话。

时桥南坐在沙发上,环顾室内——典型的北欧风装修,阳台上或挂或摆种了很多绿植,另有一个秋千椅、一张小圆桌,倒是适合林寂这样的人。林寂与他隔着茶几在蒲团上盘膝而坐,随手拿过一个抱枕抱在怀里,直勾勾地望着他。她背后是墙面书架,满满的书,她坐在书架下,像坐拥整个世界。

时桥南无奈,只得率先开口:“按理说我不应该再多管闲事,但言师姐十分关心你,可她人在法国,她所谓的关心就只能由我帮她实践了。”

“哦。”林寂淡淡应道,并不关心时桥南为何会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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