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的故事里(64)

作者:湫山夏石 阅读记录

胸腔里卷起一股前所未有的波涛,将所有理智沉沉地拍死在沙滩上。当时桥南回过神来,他已经在输入框里写下了长长的一段话。

“你一开始不就知道是这样的结果吗,有什么好抱怨的?既然那么痛苦,为什么还要为难自己、为难别人?你觉得自己委屈,是吗?可你不就是一个‘小三’吗?无论多少人理解你,无论你原谅自己多少次,你比任何人都清楚,你,是一个第三者,你在破坏别人的感情,你窃取了另一个女孩的幸福,只为了你所谓的真爱!既然已经做了,为什么还非要别人给你立牌坊?你可以选择放弃,从此不再背负道德的枷锁,否则你就放弃自以为是的三观,好好当你的坏人,可以吗?”

这不仅仅是恨铁不成钢。

就在点击“发送”的前一秒,时桥南看着自己写着的话,感觉不可思议。这绝非他惯有的语气和态度,不管是作为一个男人,还是一个精神疾病医生,他都不会如此。他按着删除键,一字一字删掉内心的波澜,直到输入框里徒留孤零零的光杆司令在闪动,他才有气无力地闭上眼,仿佛经历了一场战争。

作为国内第一个立案的十四岁以下嫌疑人故意杀人案,杨希雨的案子从一开始曝出将提起诉讼就引起了极大的轰动和瞩目。市人民检察院甚至破例为其一些手续开启绿色直通车,作为重点案件审理。而在确认庭审日后,杨希雨被检控方怀疑患有精神分裂症,对是否应该对其进行精神状况司法鉴定也曾引起轩然大波。

这一切都让这个案子成为年度案件。

虽然因嫌疑人未成年而采取非公开审判,但一大早,记者们还是围在法院外等候第一手消息。

当然,鉴于杨希雨本人的特殊情况,他并不会出现在法庭上。庭审期间,他在母亲的陪伴下待在检察院的一间办公室里,通过视频直播观看整个庭审过程,其间也会不露面地接受问询。自始至终,时桥南除了出庭做证以外,都在隔壁房间陪伴他。

离庭审还有十五分钟,时桥南走进杨希雨的房间。杨希雨上个月刚满十四岁,一张小脸仍显童稚,只是眉宇间有着同龄人少有的阴郁。他环顾整个室内,好奇里带着无法掩饰的紧张,他知道今天是改变他命运的一天,是他生命里最重要的日子。时桥南走过去,坐在他斜对面,有些心疼这个被父母耽误的孩子。

多次接触下来,杨希雨对这位温和又能充分理解他的叔叔颇有好感,他对时桥南露出浅浅的笑意,迫切地问:“我会被判死刑吗?”

时桥南是精神病学与心理学兼修的,从进入麦克莱恩医院开始就接触了不少因亲人或朋友去世而产生心理问题的孩子,他们无一不对死亡这件事情刨根问底。死亡是人类始终难以勘破的一个神秘主题,我们探求,却无从得出结论,毕竟见到过死亡本身的人都没有机会将实验数据记录下来。在这么久的接触中,杨希雨从来没有问过这件事情里他自己会怎么样——他不问,时桥南也不好主动提及——现在他终于问出了时桥南最想跟他探讨的问题。

时桥南反问:“你知道死刑是怎么回事吗?”

杨希雨低头想了想:“就是陈松陵、唐徵熙去的地方。我们说过他们的事情,我记得。”

“你觉得他们是被判了死刑?”

“是,是星王将他们判了死刑。”

时桥南对杨希雨笑了笑,不置一词。他告诉杨希雨自己要出去跟他母亲说点事情,便先一步走出房间。

走廊上,春天的风已经暖意熏人,而在这座建筑里的人,没有一个有心情欣赏。凡是走进此地的,无非被红尘俗事缠身,哪有精力和心神去左顾右盼。

杨太太跟杨希雨低声交代几句,谁知杨希雨忽然抬头看着时桥南,道:“你们要说的事情是关于我的吧?能在我面前说吗?我也想知道。”

时桥南对这孩子多了几分欣赏,他点点头回到房间,对杨希雨道:“你妈妈曾经拜托我将你的精神司法鉴定确诊为否,我此前拒绝过她,现在也不得不让她失望。如果是否,那么你将会被送去少年教养所,表现好的话很快就能回家;而如果是是,那么你将被收进精神病院,接受专门的精神治疗,什么时候能回家没有人知道,如果状况理想的话,可能过两年你就可以回家了,但如果状况不理想,我不敢说你是否要在里面住一辈子……”

杨太太闻言掩住嘴,未语泪先流。

杨希雨反倒更镇定,他瞪大眼睛认真听着时桥南的话,似懂非懂地点点头,问:“去了医院,我会怎么样?”

同类小说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