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阴里的逆行者+番外(50)
博物馆分房时,吴静殊单身,分得底楼一室一厅带花园有独立进出门的小套间。她单身一人,一住就是四十年。
傅其默一手捧着檀木匣,一手拎着果蔬礼篮走进小院时,吴静殊正踮脚从院子里种的白兰花树上往下摘花,看见他进门,笑着招呼他随便坐。
“我摘几朵白兰花,给你们泡茶喝。”
“您坐,我帮您摘。”傅其默把檀木匣和果蔬篮放在院子里的长椅上,上前去接过吴静殊手里的玻璃盏。
吴静殊也不同他客气,侧身让出空间给他。
小小院落东南角种的这棵白兰花树长得有两米多高,枝叶繁密,花开一树,香气袭人。树下摆了两盆矮牵牛花,开得花团锦簇,热闹无匹。
“原来种的两株玫瑰海棠呢?”傅其默随口问,他记得那两盆玫瑰海棠开得极美,吴先生养了不少年头了。
“以前的学生带孩子来探望我,小孩子喜欢,就送他了。”吴静殊不以为意。
一切都是身外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有人喜欢,拿去便罢。
傅其默轻手轻脚摘满一玻璃盏白兰花端在手里,又自长椅上取过檀木匣,交给吴先生,“我爷爷让我转交给您的。”
“过来吃饭,还带这么多东西给我做什么?”吴静殊微嗔,终归还是推开匣子上的铜搭扣,掀开盖子。
紫檀木的匣子幽光古朴,里头衬一块藏青丝绒,上头叠放着两本线装书。
吴静殊见之一愣。
“你先坐。”她合上匣子,将傅其默留在小院落中,快步回屋内去了。
傅其默坐在长椅上,抬头望天。
天空碧蓝如洗,云淡风轻,云影自他脸上掠过,他无甚形象地伸长手脚,感受花香盈袖的风从指尖穿过。
等他仿佛充足了太阳能,缓缓坐正身体,一回神,视线正对上手里拎一只麻本色风吕敷走进院门的有痕。
与那天在嘉宝展厅穿职业正装不同,她今天以简简单单毫无赘饰的灰色 V 领棉 T 恤搭一条复古蓝窄管牛仔裤,配白跑鞋,头发扎成一束低马尾,看起来既年轻,又干练。
她对他微笑,“嗨,小傅!”
傅其默忽然觉得小小院落里那一丝忧伤在这一笑里散去。
他起身,迎向有痕,“嗨,小陆。”
“吴先生呢?”小院子一眼望到尽头,不见吴静殊身影,有痕便走到白兰花树下,仰头注视星星点点的花朵,掩在绿叶之间。
“房间里。”傅其默离她半步之遥,站在她身后。
有痕生得高挑,但他仍高她大半头,微微垂眼便能看见她头顶小小发涡。
“老林临时有事,叫我向你转达他的歉意,改日再约。”
饭局由林遂韬提起,最后他这发起人反倒缺席。
“没关系。”有痕不在意。
她其实并不习惯林遂韬对她自来熟的热络,正如她也并不习惯公司上下相熟不相熟的同事忽然对她格外热情起来的态度。
倒是鲍小兰对她一如既往地傲然,甚至隐隐带了些敌意,每每经过她身边都鼻孔朝天。
所以林遂韬因故缺席,她反而自在。
有痕暗暗松一口气的样子,令傅其默不自觉微笑。
老林要是知道自己被嫌弃了,不晓得会不会捶胸顿足?
两人说话的功夫,吴静殊去而复返,对站在树下的两人招招手,“有痕来了?怎么都站在外头?快到房间里坐!”
她眼角微微带着些湿意,但眉眼却是笑着的。
傅其默做“女士优先”的手势,有痕便率先走过小花园,踏上三级台阶,走入屋内,双手将带来的风吕敷交至师傅手上。
“不能白来吃您一顿大餐,这是我自己做的小点心,不成敬意,请您笑纳。”
“一个两个的,全都这么客气。”吴静殊接过包得齐齐整整的风吕敷,在有痕殷殷注视之下,解开兔耳结,打开包袱,里头的玻璃餐盒一点点展露出来。
“你这孩子……”吴静殊倏忽哽咽。
玻璃餐盒里盛着两排点心,半透明糯米皮子卷着玫瑰细沙,切成一片片,旁边缀了朵娇黄玫瑰,如同记忆中的样子。
见她泪盈于睫,有痕手足无措,“吴先生……”
吴静殊微微侧过身,伸手抹去将要夺眶而出的眼泪,“今天收到两份珍贵礼物,我这是开心的。”
她不愿叫两个晚辈看见她如此狼狈失态时刻,从一旁五斗橱上摸过一张便签交给有痕,“你们两个跑一趟超市,有痕知道在哪里,把这上头列的食材买回来,有什么不明白的,到时候打电话问我。”
有痕明白吴先生想独处片刻,接过便签,朝傅其默使个眼神,两人一前一后走出房间。
两人一路沉默,谁都无心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