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染夕沉[先婚后爱](3)
沈暮帘眨眼笑了笑,就在他张嘴凑过来的那一刻猛地抬手——
高脚杯重重砸向他的下颚,酒液沿着玻璃裂痕尽数泼在他身上,男人吃痛者后仰摔地,不可置信的瞪着她。
沈暮帘神色恬淡的将酒杯掷回桌上,扬起下颔与面前错愕的女人相视,毫无惧色。
“这就是你说的正事?”她眉梢微沉,眼睫间满是讽意。
女人面色红白交错,脸上的肌肉抽动,愠怒之下大吼:“你真当自己有多金贵?以为自己还是大小姐?”
她怒目圆睁,全然没有先前那副温顺模样,张牙舞爪的招呼侍者:“把她给我拖回去!好好管教管教!”
沈暮帘攥紧双拳,抬脚刚要跑就被扯了回去,粗粝手掌桎梏着她的手腕,用力得像是要拧断她的腕骨。
她瞳孔微颤,回头重重的咬上那只手掌,侍者吃痛,沈暮帘抓住时机,丢了包猛地推开他跑了出去。
“——抓住她!快抓住她!”
一瞬间,咒骂、推搡、与哄闹扭打在一团,犹如千军万马冲入沈暮帘的耳膜。
她呼吸急促,抑住发软的双腿,在顷刻间闪入小路。
快一点,再快一点。
肺部烟熏火燎,她只管往前跑,巷口拐角却突然撞出个小孩,沈暮帘下意识侧身一躲,在细窄的台阶上蓦地踩空——
几乎是翻滚到潮湿的泊油路上,她闷哼一声,手掌的血迹在水洼中荡开,眼角漫出一片刺眼的红。
杂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她没有在意密密麻麻围上来的侍者,忍痛撑起上半身,抬眸看了眼乌云下的凉月。
再过几天,就是中秋。
父亲喜食月团,不知还能不能帮他带到墓前。
就在她恍惚的那几秒,女人已经悠然凑近,带着轻蔑的笑居高临下的睨着她:
“一只丧家犬也妄想跟我抗争,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觉悟?”
沈暮帘缓缓仰起头,任雨珠从她俏丽的面颊滑落,扯唇一笑:“等我死的时候。”
女人咬牙切齿的看着她这幅模样,心眼一转,像是笃定了要扳回一局,饶有趣味的冷哼几声。
她从包中抽出一沓红钞,意味不明的点了点:“听说你最近很缺钱?”
沈暮帘眉梢一挑,还未等她反应,女人突然撒手一扬,钞票漫天飞舞,落在她沾满血渍的手臂和岌岌可危的尊严上。
“你要多少我给你多少,”她笑得和蔼,却用勾起的红唇说出最恶劣的话——
“用嘴叼啊,叼起来的都是你的。”
雨势渐大,静谧在成堆的枯枝烂叶里萌芽。
沈暮帘眼睫微颤,指甲深深陷入手掌。
明晃晃的侮辱钉在她的脊背,热意自胸口涌上眼眶。
她缓缓咬紧牙关,淡淡的血腥味自唇.舌蔓延。
不能哭,沈暮帘,不能哭。
再苦再难忍,也要咽下去。
她倏地闭上眼,再睁开时,那双透亮的眸子像是燃起了什么,在沉寂的夜里格外明净。
“你说的对,我缺钱,”她抬头朝女人笑了笑,言语却讽刺至极:
“但我,用不了你的冥币。”
女人蓦地瞪大了眼,高高在上的姿态完全垮下了,脸胀得青紫,怒火噌涨。
“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啊!”
女人暴怒着朝沈暮帘扬起手,她忍着剧痛猛地侧身避开,就在众人围上来的那一瞬,就在手掌被尖利树枝刺破的那一瞬——
黑夜猝不及防罩进一束白茫的光。
就像是雪原上最圣洁的曙日,带着暖意洋洋洒洒的落在她身上,那些伤疤和过去,好像都能在此刻得到几分喘息余地。
沈暮帘呼吸一窒,抬眼朝光源望去,隔着雨幕,执拗的想把一切都看清。
晦暗的巷口浩浩汤汤的站着一群人,在一片迷蒙中,隐约可见树前停着一辆雷克萨斯。
侍者打着伞恭敬的站在车前,肃穆庄重。
沈暮帘微眯着眼,在暗亮交界中有些昏沉。
车门在夜色中缓缓打开,一双骨节分明的冷白手掌自车内伸出,伞沿垂落的雨珠坠在他食指的银戒,砸出莹亮的水花。
而后,那双青筋微显的手稳当接过侍者递上的黑伞。
男人就这样罩在黑伞之下,在茫茫黑暗中,逆着光朝前走去。
脊背挺拓,沉稳清逸。
被车灯拉长的影子一寸寸触摸到沈暮帘满是血污的双手,直至她完完全全被那满是压迫感的黑色包裹。
她望着来者在暗处模糊不清的面容,不知怎的,恍惚之下突然生出一个念头——
不用害怕。
这个人,就是为她而来的。
身上尖锐的疼痛将她荒谬的思绪拉回,沈暮帘低哼一声,垂头将深深刺入血肉的枝条拔出。
鲜红的血争先恐后的涌上,与淅沥的雨水混杂,顺着沈暮帘的手腕蜿蜒而下,在她白皙的皮肤上流成长长的血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