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染夕沉[先婚后爱](33)
名媛们便在这片轻巧的水声中,嗅到几分难言的不对劲。
面前这位貌美的顾太太,似乎怀揣着许多难言之隐。
没人再敢将这个话题进行下去,茶话会在一片微妙气氛中结束,沈暮帘刚要提包,目光便掠过反光镜上容颜清丽的女人。
人群全都犹如惊弓之鸟匆忙四散,唯有她始终坐在原地,八风不动。
沈暮帘缓缓回过眸,扬起一抹礼貌的笑 :“许小姐有话要说?”
许芷点点头,伸手从包中取出一沓厚厚的文件,朝她递过去。
蜡黄的纸袋,捏在手中却很有分量,沉甸甸的,仿佛坠着千百个秘密。
沈暮帘不明所以:“这是?”
电光火石之间,许芷缓缓垂下了眸,目光凝滞在沈暮帘漂亮的一双杏眼。
她的声线在厅中柔和清脆——
“顾先生的遗嘱,太太看过了吗?”
–
不久前,许芷曾受邀参与一场遗嘱规划。
那位中年助理谦逊礼貌,却几次对她三番强调,绝不能将这次行程公之于众。
所有的一切都在要求下秘密进行,正式会面那天,正想着会是哪位神秘暮年的老太爷,推开门的那一瞬,她蓦地一怔。
酒红色的波斯地毯整齐铺满,繁复的欧式壁画涂满了整间会客厅,壁炉旁是一处暗格酒柜,而那尊古希腊风格的雕塑旁,放置着一座欧式古典雕花椅。
那个让坞港敬畏颤栗的男人正坐在这上面,垂眸修剪着一株玫瑰。
右手的腕表折射着幽蓝的光,举手投足间,带着些漫不经心的游刃有余。
没想到会是这样一位让人畏惧的大人物,她深吸一口气压抑恐惧,定了定心神,往里走去。
这位港圈太子爷的确如传闻中那般难以捉摸,但让她十分意外的,是当她问起遗嘱的主要归属时,他给出了她从业生涯中,从未出现过的回答。
他的指节抚上玫瑰枝头尖锐的刺,仿佛感不到任何痛意,稍稍抬眸,轻缓开口:
“所有的一切,以我太太为主。”
声线镇定,不容置疑。
在此之前,她不止一次见过,为了遗产不择手段、大打出手,甚至还有在死后想将财产一同代入坟墓的商人。在这个纸醉金迷的城市,大部分人都是生活蝼蚁,哪怕是那些凤毛麟角,为谋求利益拼尽性命,其实也并不稀奇。
但从未有人像顾先生。
如此坚定、诚笃、不假思索的,只为了他的爱人。
整场谈话的内容,她有些记不清了,唯一印象深刻的片段,是在她阐述完遗嘱的大致要义,因好奇而询问顾佑远:
“顾先生这样做的意义何在?”
窗外枝桠飘摇,风过之处,挟来一阵麝香猫咖啡的香味。
她稍稍投去探究的一眼,目光顿在他指节上锢紧的那圈银戒。
“我太太有自己的志,”他靠在椅背,眉眼间聚起凌厉的凛冽,“任何事情,都绝不能绊住她。”
“包括我,和这段婚姻。”
攥着录音笔的指尖猛的一抖,她便在风波涌动中,心魂颤动。
试问在整个坞港,谁不会被他的身份与手段折服。
可他却愿意俯首奉上他铸了半生的剑,只为保护那束坚韧、纯真、不屈的花。
仿佛名利金钱,不过走个过场。
仿佛他的太太,已然是他的全部了。
……
“像他这种位置的人,每天都被无数双眼睛盯着,几乎每一个虎视眈眈的人,都希望他出些意外。”
“但令我惊讶的,他并不是先处理自己打下的半壁江山。”
“他一直都在考虑你。”
“他甚至想到,你未来会结束这段婚姻,遗嘱里注明,你完全可以选择任何生活方式,即使你脱离顾氏,在外也依旧享有顾太太的尊荣与财富。”
她朝沈暮帘微微躬腰,扫过沈暮帘颤抖的眼睫,轻叹一声。
“顾太太。”
“话就说到这儿了。”
枝型雕花水晶灯下,桌沿的布丁忽的坠落在地,溅起一摊果味汁水。
大理石桌面上,那本刚被名媛太太捧在手中的时尚杂志被风起两页,定格在一家英国服装设计的品牌介绍。
沈暮帘指尖微滞,抚过最显眼的那张。
排头那件独一无二的酒红色长裙,曾在一个月前,不远万里渡海而来,静静躺在顾佑远送她的木盒中,陪她掘开人生的第一座山。
而品牌的注释列在版头,她只要稍稍垂眸,就能看见。
「 Casset.」
「赤忱的衷爱。」
那些困顿忽的揭开,沈暮帘发觉喉间发哽,万千情绪喷涌而来的那一瞬。
她的脑海中只剩下一个念头——
去见顾佑远。
就是现在,就是下一刻,就是下一秒,她突然很想扑那片萦绕着雪松香的怀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