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染夕沉[先婚后爱](5)
女人淋着暴雨,妆花成一团,激动情绪下早已不再趾高气扬,每走近一步,就被侍者拖得更远,根本近不了顾佑远的身,但她并未就此作罢,反而更加疯狂的向前挤去。
嘈杂的声音愈发大胆,简直要划破这个雨夜。
女孩缩在车窗旁,并未在意那些尖锐的吼叫,只是有些疲倦的靠在车窗,小心翼翼的将自己裹紧。
露出的白皙脚踝上,满是斑斑血迹。
惹眼,又触目惊心。
腕表的指针倏地被拨快了两秒,顾佑远徐徐拧起剑眉,抬眸朝外瞥了一眼。
雨幕倾盆,冷意几乎要结成霜。
本就狭长的眼,锐利起来更是让人脊背发凉。
那双眼领略过各种尔虞我诈,越过重重雨幕,只余凉薄。
女人眼皮颤了颤,嘴角抖动着想要再说什么,最后却脱力般跌落在地。
她的那些侍从早被震慑得瑟瑟发抖,惊恐的盯着黑色车身,不敢再有任何动作。
雷声怒吼,飘闪的白光震起,落在顾佑远清冽的侧脸。
他垂下眼睑,指尖从容轻点扶手,声线平缓淡漠:
“知道怎么处理吗。”
站在雨中的中年男人浑身湿透,却不敢怠慢分毫,鞠身应着:“知道。”
车窗在电闪雷鸣间升起,雨声与吵闹骤然被隔绝在外,沈暮帘细微的鼻息里,满是车内淡淡的雪松香薰。
窗外零散的建筑渐渐倒退,她没有向他发问去哪,只是轻轻转过头,定定的看着他。
如艺术家精雕细琢的侧脸沦陷在雨珠折射的光影中,细小的光斑自他的眉骨划过挺直鼻梁。
疏冷、淡漠、望之俨然。
坐在他身侧,就像跨进一部悠长沉静的黑白默片。
沈暮帘缓缓收回目光,敛眉沉思。
顾佑远。
坞港令人闻风丧胆的三个字。
年纪轻轻接手顾氏家族企业,握住顾氏大权就是握住坞港半边天的命脉,圈内不知多少女眷拼了命想要爬上他的床沿。
沈暮帘别过头,攥紧身上单薄的布料。
她心知肚明,今夜并不是他们的初见。
他的身份,也不仅仅是顾氏太子爷这么简单。
半年前,她顾及他在坞港的地位,曾对他信誓旦旦:“若非必要,我不会麻烦顾先生。”
而这样轻易就能搅弄风云的人,此刻却丝毫不顾及自己的影响,在众目睽睽之下,将她接到他的身边。
又是一记惊雷,刺目的闪电惹得沈暮帘蹙眉,只是一晃眼,车便驶入了市区最大的私立医院。
她太阳穴跳了跳,看着面前雅典的欧式建筑,尖利的虎牙猛地咬紧。
急促的呼吸被极力压抑,心脏却控制不住的下坠。
阳和国际医院。
她的梦魇。
门前那束板正猩红的十字架,她无论如何都忘不了。
父亲当年,就是在这里宣告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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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脚踝软组织挫伤,幸好来得早,身上这些伤口拖久了要感染的。”
诺大的私人病房灯火通明,落地窗明净透亮。
医生用无菌针头把沈暮帘伤口中的短刺挑出,消完毒后认真叮嘱了几句,转身离开病房。
随着门锁轻微的响动,四下开始蔓延着窒息的沉默,她低下头时,甚至能听见自己的呼吸。
她从前行事张扬个性,在圈内也算半个人物,阳和本就是坞港鼎鼎有名的私立医院,在这里遇到几个熟面孔也不奇怪。
只是她没想到,那些所谓的“交心挚友”,竟与曾经待时她有云泥之别——
“那不就是沈大小姐吗,当初风光无限,怎么如今沦落成这样?”
“不就是家里出了事,没了避风港,你现在过去甩她两巴掌,她估计都不敢吱声。”
“你瞧,她居然还能住得起私人病房?”
“她被哪个老男人包.养也不奇怪,勾男人不就是她最擅长的事吗?”
……
那些窃窃私语化作冬夜最刺骨的刀刃,一把把插在她的脊梁上。
过河拆桥、落井下石,的确是令人摒弃的恶行。
但,这里是邬港。
在这里,墙倒众人推,好像也不是什么稀奇事。
她眨了眨酸涩的眼,苦水仿佛哽在喉间。
窗外闪电又开始在乌云下蠢蠢欲动,突如其来的一阵雷鸣惊得她狠狠一颤,毛衣不知在何时缠上了落地灯的挂钩,扯动之下,竟晃动着朝她摇摇欲坠。
沈暮帘眉心一跳,下意识伸手阻挡,却在电光火石间,触到了熟悉的体温——
雨滴敲打露台,清脆声响悦悦在耳,弥漫的消毒水气味中,夹杂着淡淡雪松香。
落地灯坠在半空,被一只宽厚有力的手掌稳稳托住,扑朔暖光影影绰绰,在这之下,就连凌厉的黑色西装都显得柔和温润。